“凯旋?”
路梦依旧是站在自家的长屋顶上,“检视”着归城的部队。
如今长屋上已经重新建起了二层的小阁楼,非常适合瞭望射击,天台的四周也都用围栏圈起绑上铁丝针刺,活脱脱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型堡垒。
只要房子是你的,斯昆镇并没有什么违规改建一说。
小阁楼的顶端,一台小型铁皮风力机在悠悠转动,通过电线不断把电力输送进阁楼中的蓄电池组里。
他们终于还是无法忍耐斯昆官方的电力供应,自己搭建了一套。
功率小,但是胜在稳定。
有时候风力机要工作好几天才能蓄满这一箱电池,但路梦他们每天集中用电时段不超过两个小时,如此也就够用。
风力机的铁皮叶片一圈圈转动,在路梦的身上留下变幻的阴影。
入城的部队、夹道的镇民……欢呼声响彻耳边。
他的脸色却凝重起来。
比起出发时的队伍,回来的人数要少得多。
沙克的正规军少了接近三分之一,这些可都是新政以来花费皇粮训练出来精锐。
跟从他们的流浪战士,能活着回来的不到一半,并且人人带伤。比起出发前的洋洋得意,现在这些人的脸上都是阴沉了不少。
至于那些为了战功应征的小市民,路梦潜心留意,才在队伍中搜寻到几个身影。
从时间上估算比较,整支军队在出发前拉成长长一条,准备了一个上午才出的城;如今还不到一个小时,沙克的军队就全部入城。
前线传回来的战报与斯昆镇迎接他们的规格都是按照“凯旋”来的,但光看这部队的损失,就知道真实战场上的情况没有这么简单。
路梦随意一瞥,又看到自己的邻居黄邦也在隔壁的屋顶上观察回城的部队。
上一次军队出城时黄邦也是如此。
看来他们的爱好还有些相像。
不过这一次路梦站在更高的阁楼,黄邦就更不容易发现他了。而且看这一位邻居的面色惨白,大概是没有在归城的部队中看到自己朋友的身影。
路梦不打扰他,独自一人下了阁楼。
沙克王国的军事力量直接关系到斯昆镇的安危,他稍微有些好奇这只军队在边境之地到底遭遇了什么。
要找人了解具体的情况,路梦正好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
军队解散后,康没有回到治所警卫处报道——治所给他们这些应征的警卫都放了个小长假。
康一开始还很诧异,这次军队急着赶回来也有听闻斯昆镇内动乱的原因。
骸骨团叛逃、监狱塔烧毁,在警卫们的想象当中,斯昆镇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们都做好了回来加班加点甚至全城戒严的准备了。
结果回来一打听才知道,在最开始的那几天,城中确实混乱。但随着治所大发悬赏,启用协警,治安的局面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警卫们更懵了,这协警是什么玩意?自己要失业了吗?
最后才清楚,这就是一种特殊的佣兵,临时协助巡逻城镇,不可能维持常态。
不过据说其中有一支人类组成的小队,短短的时间内就逮捕了不少逃犯,业务水平比他们这些老警卫还强。
听闻此事,老警卫们五味杂陈。
尤其是这允许非战士临时携带武器的做法,更是让众人察觉到斯昆镇内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
因为有着佣兵协警的存在,斯昆治所并不需要这些刚征战回来的警卫着急上岗,于是放他们回去休息一阵,也算非常人性化。
对于康来说,斯昆镇内没出乱子自然好,但这次出征的遭遇依旧像一团郁气,凝结在他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这个沙克大汉回到了自己的小屋,砖石地基,墙体是铁皮加木质的混合结构,有些风蚀剥落。
作为一个警卫长官,康的工薪其实已经超过了城中的大多数人,但他的居所和生活依旧保持着朴素。
如果他没有身穿着警卫制服,住在这样的地方,大概会被认成是一个普通的流浪战士。
康随意拖出一个铁箱,坐在上面,解开上衣,袒露胸膛。
夸张的胸大肌与腹肌鼓涨得像是要炸开,光滑的骨板和鳞片覆盖住了所有的要害。
便是让任何一个人来观看,都不得不赞叹沙克人的外骨骼与他们肉体的契合,完美得好似不是生长出来的,而是由一个技艺高超的盔甲匠师人为设计出来的。
然而在康的身上,这份完美却被打破了。
一道狰狞的伤口从肩部斜穿后腰,骨板碎裂、皮肉翻卷,从中还散发着微微的腐臭气,受伤的时间已是不短。
其实以他现在的状态,就算治所不给放假,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就得告病。
现在只是能安心养伤罢了。
康略微察看了一下伤口,皱了皱眉。
或许是因为一直作战和赶路的缘故,伤口还没有好转的迹象。
随军的有军医,斯昆镇中也有医馆,但是大军回城,伤员数不胜数,医生们此刻一定非常忙碌,药品的供应也紧缺。
虽说康能够利用职权插队提前治疗,但就他现在的伤势还死不了人,还是不要耽误其他沙克兄弟的机会。
“咚咚咚。”
正当康决定简单包扎一下就地休息时,房门被敲响了。
“谁啊,稍等。”
康想也没想,起身开门。
平日里很少有人来拜访他这间小破屋,这个时候会来的估计都是那些战友。
因此康也没想着披上衣服遮挡伤口,他们互相都知道。
“呦。”来人惊讶,“康将军你受伤了。”
站在门外的却不是康所熟悉的任何一个战友,而是一个白发俊朗的人类青年。
“路……路北游?”
康认出他,莫名有些失措。
沙克大汉还记得在为这个人类办理永居号牌时,自己误认为他是想走关系的钻营之辈,结果辜负了对方的好意。
他强忍着想遮住伤口的举动,作出一副坦荡荡的姿态:
“路先生有什么事,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们这些警卫都放假了,有困难请去治所找佣兵协警。”
“还是说……路先生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在康的印象里。
上次会面,“不欢而散”,对方掩门而去,想必是对自己也有些失望。
眼下上门来,除了嘲讽他狼狈受伤,想来也没别的意思。
“哈哈,老康你可真会说笑。”
路梦晃了晃手里的酒壶。
“你刚刚得胜归来,作为朋友,怎么能不来探望。”
不等沙克人答应,他就自来熟地闪身进屋。
康愣了一下,鬼使神差般掩上了门,也没反驳,像是默认了“朋友”这一称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