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同伴跌倒,阿烈大惊,就要扑身向前。
出乎他意料的是,原本身体强健的自己,此刻竟是脚步有些软绵,使不上劲。
这突然发力差点把自己也带倒。
随机,阿烈听到自己的肚子咕噜了一声。
一阵饥饿感传来。
‘什么?’他刚开玩笑说阿胜好吃馋嘴,这会儿竟是连自己也饿了。
此刻顾不了这些,阿烈强提起劲,走到阿胜身边扶起他:“没事吧?绊倒了?”
这不扶不要紧,扶起来一看,阿烈就吓了一跳。
这同伴在村里也算是身手矫健,体力充沛的年轻人,硬要算体型,他其实还比阿烈还要健壮,只是性格上柔和了一些。
否则上回也不会被选中,随根叔一起出去。
然而此刻的阿胜面无血色,原本古铜健康的皮肤也黯淡下来,透着黑气。
更重要的是,他的整个脸型,比起刚出发时已经瘦削了一圈,像是脱水了一般。
这绝对不是正常情况!
“我,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看见阿烈,年轻人用干瘪的嘴角扯出微笑。
“别说话!”阿烈骂道,“发生什么了,你这哪像没事的样子……”
只是这回,阿胜没有回应他。
年轻人的眼瞳散开,双目渐渐无神,只是嘴里一直嘀咕着什么。
阿烈凑上前一听:
“饿……烈哥,我好饿……痛……”
饿?
阿烈一愣,想起阿胜说过的话。
难道真是没吃饭,营养不良?
但也从未见过这般症状。
阿烈来不及细想,赶紧拿出最后剩下的几块干粮送到阿胜嘴边,又担心他噎着,一边打开腰间的竹筒水具。
还没等他送水,阿胜像是被刺激到一般,双手捧住干粮就往嘴里塞,大口嚼着。
仿佛几天几夜没吃过东西的饿鬼。
阿烈连忙缩手,再晚一步自己的手指都要被啃掉了,水筒也洒了一地。
好在年轻人吃完东西后,面上又恢复了几分血色,呼吸都顺畅许多。
当真是饿的?
阿烈并没有放松警惕。
他们带的干粮用的是上好的糯米粉煮熟、混合上棕榈油、野蜂蜜等材料制成的团子,吃一个就能顶饿好几天。如果不是外出任务,一般的村人都舍不得吃。
结果阿胜把好几天的分量一把塞了进去,才恢复了这点气色。
与此同时,看着阿胜狼吞虎咽的样子,阿烈觉得自己也好似更饿了。
就在阿胜要吃掉最后一个团子的时候,他却停了下来,把团子塞回阿烈的手中。
“你吃了吧,我不饿。”阿烈咽了下口水,摇头道。
“不,不对……”年轻人把团子强塞进阿烈手中,喘着粗气开口,“出,出问题了,烈哥。”
“看看我的,身上,有没有……”他费力掀开衣角,示意阿烈查看。
“这,难道……”阿烈猛然惊觉,反应过来,慌手慌脚地脱掉阿胜的上衣。
就在他掀开麻布衣的一瞬间,一条血红的尾索嗖地一下钻进了衣服里。
阿烈吓得抄起长柄刀一划,把整件衣服都撕裂了。
年轻人宽阔的后背露了出来,而阿烈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只见两只巴掌大的红虫趴在阿胜的背上,六条腿死死地钉在肉里,分泌出湿滑的黏液。
更为骇人的是,它们伸出长长的口器,直直贯入了阿胜的血肉当中,大口吸食。伴随着红虫的蠕动吞咽,黏稠的血浆不断从口器吸进它们的身体里。
每吸食一下,红虫的体型就好似又大了一圈,身体更凝炼了。
两条血红的身体靠在一起,胖乎乎的,似乎颇有些不舒服,互相拱动挤压着。
“是血蜘蛛!”阿烈失声。
他确认了猜测。
沼泽地当中暗藏着各种毒虫猛兽,能杀人者更是不在少数。
然而,要论其中最可怕的,那必然是血蜘蛛。
它一生的成长要经历好几个阶段,每个阶段都足以置人于死地。
“阿胜,别担心,只是幼体,我这就给你摘下来……”阿烈颤巍着伸手,血蜘蛛似乎也察觉到威胁,摆起锋利的尾索疯狂摇动。
——那些在沼泽地边缘失踪的流民,无疑就是葬身血蜘蛛之口。
在幼体阶段,血蜘蛛会寄生在其他动物的身上,吸食它们的血液和营养维生。
到最后的步骤,宿主的整具身体都会化成脓水,为血蜘蛛所吸食。
尸体只会剩下干瘪的外壳,就像那些失踪的流民一样。
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在这一期间,它们会往宿主体内注射毒液,麻痹神经,同时防止血液凝固。为了获取更多食物,毒液也会加快宿主的消化分解和进食欲望……
阿烈愣住了,他缓缓掀开自己的衣服。
只见他的腰间,也趴着一只血蜘蛛,不过还有些透明,体型也小,只有丝丝淡红萦绕在体间,显然是刚吸食的血液。
“烈哥,别管我,看看伱身上……”这时,他才听见阿胜艰难开口,“它们是群居的……”
这个年轻人恢复了清醒后,很快意识到可能发生的情况——只是已经晚了。
在血蜘蛛寄生的初期,宿主的神经被麻痹,不痛不痒,幼虫体型也小,用肉眼根本难以察觉它的存在。
一旦它开始吸食血液,体型就会快速成长,也会快速摧毁宿主。
阿烈朝着腰间猛击过去,血蜘蛛幼虫化成一滩浆液。
他的症状还算轻的,只是刚刚有些饥饿。
看着阿胜背上的两只血蜘蛛,阿烈一发狠,抄起长柄刀朝它们砍去。
刀锋精准地切开血蜘蛛幼体肥胖的身躯,黄绿的内脏混合着鲜血四溅。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这就回村子里去……”阿烈冲上去拔出已经完全深入阿胜身体里的口器,痛得年轻人一阵发颤。
“没用的……”阿胜苦笑道,“我们不能回去了。”
“我们的身上有虫,下这些崽的老母虫肯定也在附近……我们不能把它们带回村子里面去。”
血蜘蛛,是群居动物。
阿烈沉默了,面色阴沉。
他明白的。
单个的幼虫,虽然阴毒,只要发现及时,却并不难对付。
真正可怕的是:它们会释放出信息素,把周围所有的成虫都勾过来,共享盛宴。
三两只成年血蜘蛛,就足以杀死武师。
这才是阿烈看到血蜘蛛后,感到惊恐的真正原因。
阿胜一开始对路梦说,不用担心血蜘蛛,其实是有道理的。
因为要么它们聚在一起,是去猎杀别的动物。
要么它们找上门来,担心也没有用。
“等等……”
阿烈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从这血蜘蛛幼虫的体型来看,它寄生在自己两人身上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至少在他们给商队带路之前。
这期间幼虫会不断地呼唤成虫……但为什么商队没有被蜘蛛群袭击?
还没等阿烈想明白。
他就已经听到了,林间各处传来的窸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