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气蔓延开来,苏轻鸢忽然笑出了声。
小李子的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声音,抱着苏轻鸢的双腿,不住地摇头。
“阿鸢!”陆离快步走进来,看见这一幕,眼睛都红了。
苏轻鸢住了手,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紧握着的银剪,愣住了。
陆离走过来拥住了她,一脚踹开小李子:“还不快滚!”
苏轻鸢打了个哆嗦,手中的小银剪“叮”地一声掉落到了地上。
陆离攥住了她的手。
苏轻鸢极力想挣脱,未能如愿。
最后,两人的手上和袖口,尽已沾满了猩红的血迹。
陆离不顾苏轻鸢的挣扎,强把她抱回床上按住,怒冲冲地看着她:“我记得先前已对你jiāo代过,不许轻易动怒,劳心费力的事情一概jiāo给奴才去做!你的身子还经得起几番折腾?居然挺着大肚子去做这种蠢事!”
苏轻鸢攥住他的衣袖,仰起头来透过泪花努力地看着他:“你就不问我为什么要折磨那个奴才?”
“你若不想说,我就不问。”陆离终究还是生不起气来,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按住了她的手。
苏轻鸢发出一声呜咽,似哭似笑。
陆离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低声叹道:“都过去那么久了,何苦还要折磨自己?那奴才也是受人控制,身不由己;你自己更是神志不清,连记忆都失去了……一场噩梦,何必耿耿于怀?”
苏轻鸢怔怔地看着他,连眼泪都忘了落下来。
陆离替她擦了擦眼角,拥紧了她瑟瑟发抖的身子,哑声低叹:“这道坎,你必须迈过来!阿鸢,你不能一直靠疯傻和失忆来逃避痛楚,像刚才那样折磨他也只会让你更看不起你自己……你不是疯子,为什么一定要用疯子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你是不是……都知道?”苏轻鸢移开目光,不敢再看他。
陆离黯然良久,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我大概能猜到。先前在梦里见你的那一次,你也提到过……你曾在妖fù和阉人手中受辱,我知道!”
苏轻鸢一颤,本能地想推开他。
陆离收紧了手臂,不许她挣脱:“阿鸢,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我没能保护你,是我的错……”
苏轻鸢咬住他的衣角,抽噎起来。
陆离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放软了声音:“你给自己背的包袱太重了!阿鸢,你先前说过,人生在世,但求无愧于心你的心始终如一,并没有需要愧疚的地方,为什么还是不放过你自己?难道你以为我会为你曾经受过的苦,再加倍地惩罚你吗?你对我的信心,什么时候变得那样少了?”
第104章 冲着皇后的位子来的
醒来时只见满窗莹白,却又不像是日光,一时竟看不出是什么时辰了。
陆离走过来,将一块浸了热水的帕子覆在苏轻鸢的眼睛上,柔声命令:“再躺一会儿。你的眼睛肿了,若不好好敷一下,怕是要疼几天。”
苏轻鸢翘起了唇角,哑声问:“你不上朝么?”
陆离握着她的手,在床边坐了下来:“这几日没什么事,雪又下得大。礼部派人到城外迎接北燕使臣去了,我就干脆偷个懒,叫他们散了。”
“下雪了?”苏轻鸢抬了抬头,打算起身。
陆离忙伸手按住她:“雪还没停,别急。等它停了,我带你出去玩。”
苏轻鸢“嗤”地笑了:“又拿我当小孩子哄么?”
陆离笑着,揶揄道:“已经哄了你一宿,又是拍背、又是擦眼泪、又是唱小曲……好容易哄得你睡了,醒来又不承认自己是小孩子了?你见谁家大人一哭哭一宿的?”
苏轻鸢气得用指甲掐着他的掌心,拽着他的手不住地摇晃。
陆离愉悦地笑了起来。
苏轻鸢忽然翘了翘唇角,拉长了声音:“话说你的小曲儿唱得还挺不错,以后哄孩子睡觉的差事就jiāo给你了,可以省一个教养嬷嬷的钱。”
陆离的脸上不由得一红。想到苏轻鸢看不见,他又放了心,坦然笑问:“连这份钱都要省?咱们穷成那样了吗?”
苏轻鸢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样子:“成由勤俭败由奢,能省一点是一点。”
陆离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这么说,以后孩子你自己喂,还可以省下rǔ母的钱。”
苏轻鸢委屈地扁了扁嘴。
陆离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还是算了,我舍不得。”
“什么啊?”苏轻鸢没听明白。
陆离凑到她的耳边,哑声低笑:“我的东西,不许那小家伙跟我抢。”
苏轻鸢想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气得她“呼”地一声扯下了眼睛上盖的帕子,坐了起来:“你要不要脸?”
陆离低低地笑着,意味深长。
苏轻鸢忙又扯过被角遮住身子,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只可惜,肿得像桃子一样的眼睛,实在没有什么威慑之力,看上去只觉得好笑。
陆离替她擦了擦眼角,叹道:“今儿怕是不能出门了。这个样子,旁人看见会笑话的。”
苏轻鸢起身走到妆台前,看见镜中自己滑稽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离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从后面揽住她:“当然,在自己的院子里走走还是可以的。我刚刚看见廊下的几树梅花都开了,后面雪亭风景正佳,待会儿去那里坐坐?”
“你当真要在这里陪着我,不忙正事了?”苏轻鸢有些疑惑。
陆离颔首微笑:“这阵子,该是旁人忙正事的时候了。”
苏轻鸢觉得他这句话大有深意,却不打算多问。
于是草草地梳起了发髻,胡乱裹了几件厚实的衣裳,啃了几块点心,便往雪亭去了。
这亭子称名为“雪”,果然是赏雪的好地方。目之所及,亭台花木素淡如水墨,正是一片琉璃世界、冰雪乾坤。
但苏轻鸢却不是个爱好赏雪的雅士。
她急着出来玩,图的是一个热闹。
梅枝上如玉般莹白的积雪,被她毫不留情地摇了下来,同栏杆上的攥到一起,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雪球,“嘭”地一声砸到了陆离的背上。
陆离吃了一惊,回过头来,看见那张得意洋洋的笑脸,只得无奈地自认倒霉。
苏轻鸢拍着手笑道:“咱们两个人玩,有什么趣处?应该把丫头们都叫出来,热热闹闹地打一场雪仗才好!”
陆离不说话,眯起眼睛盯着她的肚子。
苏轻鸢知道他的意思,只得悻悻地走到亭子里坐了下来:“一点都不好玩!”
陆离拿她没办法,只得陪着她坐下,笑问:“不如改天再传一个戏班子进宫,给你解解闷?”
苏轻鸢闷闷地摇了摇头:“算了,还有正事要做呢……”
正说着话,旁边的花枝上忽然来了一对喜鹊,“喳喳”地叫得欢快。
苏轻鸢立时站了起来。
陆离笑着牵起了她的手:“喜上梅梢,好兆头。”
苏轻鸢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问:“你想法子把它们两个抓下来给我好不好?”
“你要做什么?”陆离有些紧张。
苏轻鸢笑得眉眼弯弯:“烤喜鹊吃啊!”
陆离立时黑了脸:“喜鹊也是能吃的?”
苏轻鸢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吃!特别有嚼劲!”
落霞带着几个小太监过来送炉子,听见这话脚下一滑,险些把手里的茶盘给摔了。
陆离强拉着苏轻鸢的手把她拽回亭子里,回头吩咐小太监:“拿两只野鸡过来要拔了毛掏了内脏的。”
苏轻鸢闷闷不乐地靠着炉子烤着火:“拿野鸡过来做什么?”
陆离白了她一眼:“野鸡总比喜鹊好吃吧?”
苏轻鸢也承认这一点,但还是有些委屈:“那为什么要拿拔了毛掏了内脏的?”
陆离凑低头凑到她的面前,微笑着问:“你还记得前年冬天,你请我们吃的叫花鸡吗?”
苏轻鸢的脸色慢慢地黑了下来。
她当然记得了,不就是忘了掏内脏嘛……
为什么要记得那件事?很丢人好不好!
再说,她不也就失败过那么一次?平时烤的蚂蚱什么的,还是蛮好吃的嘛!
陆离这个没良心的,吃了她那么多好吃的,到头来还要嘲笑她的厨艺,不能忍!
苏轻鸢气鼓鼓的,甩开陆离的手便要出门。
陆离忙拉着她不住地道歉,唇角却怎么也忍不住笑。
静敏郡主风风火火地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诡异的场景。
苏轻鸢看到这个不速之客,原本便有些发黑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陆离脸上的笑容也微微地僵了一下。
随后,他若无其事地牵着苏轻鸢回到炉边坐了下来,闲闲地招呼静敏郡主道:“你怎么来了?”
静敏郡主自己入了座,笑嘻嘻的:“这样的天气,一个人呆着多没趣!我估摸着你多半在这里,正缺人一起打雪仗呢吧?我不等人请就自己来了,不欢迎么?”
“说实话,确实是不太欢迎的。”苏轻鸢在心里答道。
陆离转过脸去看着炉子,淡淡道:“要打雪仗,你怕是只能到别处去了。”
静敏郡主扁了扁嘴巴,很快又笑了起来:“不打就不打嘛,赏雪也是不错的!我好容易来一回,太后不会赶我走吧?”
“那要看你乖不乖了。”苏轻鸢勉强打起精神,微笑道。
静敏郡主忽然又直起身子,伸出了手:“你的眼睛怎么了?肿得这么厉害!”
苏轻鸢慌忙往后仰了一下,避开她的“魔爪”:“风太大,吹得太厉害了就这样。”
静敏郡主显然不信。
苏轻鸢也没指望她信。恰好这时小太监提了两只野鸡,快步走了进来。
静敏郡主的眼睛立刻亮了:“你们要烤鸡吃吗?”
“没你的份。”苏轻鸢瞥了她一眼,扭了扭脖子。
“喂!我是客人呐!”静敏郡主不乐意了。
陆离在旁坐着,有些头大。
知道静敏喜欢雪,越是下雪天气越喜欢乱跑,到处往人堆里扎他就应该防着这一出的!
现在怎么办?
陆离忽然有点想逃。
小太监把收拾干净了的野鸡用签子串了,苏轻鸢便接过来给了陆离一只:“看着点,别烤糊了!”
“我也要!”静敏郡主厚着脸皮伸出了手。
陆离迟疑了一下,把自己手中的那一只递了给她。
苏轻鸢顿时觉得没趣,随手把自己手中的那一只丢进了炉子里:“懒得吃了!还不如烤喜鹊呢!”
陆离忙捡了出来,看看苏轻鸢的脸色又觉得不对,忙顺手又递给了静敏:“你拿着吧。”
静敏郡主糊涂了。
陆离往苏轻鸢的身边靠了靠,低声道:“静敏跟你是一样的脾气,你从前尚肯让她几分,如今怎么越发耍起小孩子脾气来了?”
苏轻鸢闷声不语,倒是静敏郡主抬起了头:“喂,谁要她让了?”
陆离忙笑着提醒她:“烤鸡糊了。”
静敏郡主重重地将签子丢进炉子里,站了起来:“让奴才们来烤不好吗?我又不是来做苦力的!”
“你们玩吧,我累了。”苏轻鸢站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陆离忙跟着站起来,急追出门。
静敏郡主寸步不离,也跟着跑了出来。
陆离分明觉得头大了几圈,一时简直无所适从。
一个已经够他哄的了,再来一个这不是要命嘛!
苏轻鸢不管旁人,径直沿着长廊快步走回房中,重重地关上了门。
若是静敏郡主不在,陆离可以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总有办法进去的。
可是这会儿,他还得要脸呐!
陆离郁闷了。
静敏郡主追过来,拉住了他的手:“她说累了,你就让她休息嘛!咱们去打雪仗好不好?”
陆离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闷声道:“朕还有些事,要到御书房去一趟你去找娴妃她们玩吧。”
“才不要,娴妃只会劝我多读书……”静敏郡主委屈地噘起了嘴。
陆离却没理她,转过身径直走了。
静敏郡主不服气,迈开大步又追了上去:“御书房我也不是没去过,这次凭什么就不能带我?”
苏轻鸢听着廊下的脚步声走远,便闷闷地爬上了床。
落霞在旁边伺候着,想笑又不敢笑。
苏轻鸢抬起头来,横了她一眼:“有什么想说的?”
落霞开门招呼小太监送了两盘烤ròu过来,笑道:“贵妃娘娘还是小孩子心xìng,皇上对她又没那个意思,娘娘何必跟她置气呢?”
苏轻鸢看见吃的,立刻便跳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跟她置气了?我这不是瞧着她来了,怕烤鸡不够吃嘛!”
落霞给她倒了姜茶,看她胃口还好,估摸着心情多半也不错,便放下了心。
一转眼,淡月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我刚刚在外头听见人说,西梁和北燕的使臣同时进京了,为了驿馆的事,险些打起来呢!”
“结果怎么样了?”苏轻鸢漫不经心地问。
淡月似乎有些扫兴:“北燕的那位皇子有点儿不依不饶,不过西梁的六皇子一直在退让,唯唯诺诺的。本来双方已经说好了互换驿馆,不知怎的北燕那边忽然又改了主意,这会儿已经住进去了。”
“这倒有趣了。”落霞抿嘴笑道。
苏轻鸢一边啃ròu,一边笑道:“没打起来,就不算有趣。不管怎么说,这事儿已经跟咱们南越没关系了,他们住哪儿都不重要看见西梁的那位公主了吗?”
淡月皱了眉头:“我没看见。听人说是挺漂亮的,西梁放出话来,明说是冲着南越皇后的位子来的。北燕那边恰好也带了一位公主,这可就热闹了!咱们这位皇上,抢手得很呐!”
苏轻鸢一边啃ròu一边含混不清地笑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南越的公主皇子们十六年前就死完了,人丁凋零,关键时候陆离连个分担压力的皇弟皇妹都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