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光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关略推开缠在身上的雾菲,想追已经来不及了,跑到门口已经不见沈春光的踪影。
“九哥……”雾菲气鼓鼓地也跑了过去。
关略心里燥起来,转过身,只见雾菲眼里已经泪光涟涟。
“你这次专程飞来云南,到底是为了见我。还是为了见沈春光那臭婊子?”
这话说得真难听啊,关略眉头不禁蹙起来。
雾菲的眼泪来得太快,眼里已经白茫茫一片。
关略似心疼地伸手过去替她抹了抹眼睛,记得自己当初第一次见雾菲的时候就迷了这双眼睛。像是里面有散不尽的雾气,麋鹿一样。
“九哥……”雾菲见关略似乎心软了,贴着他伸过来的手掌将脸靠过去。
关略阴冷地笑。手指仍留在她的眼角:“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选你?”
“因为九哥喜欢……”
“是,是挺喜欢,但知不知道我最喜欢你哪里?”
雾菲吸着鼻子突然笑出来,她以为关略在跟她风花雪月谈情说爱,不由娇嗔:“知道,九哥说过,你喜欢我的眼睛。”
“那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的眼睛?”
“这个……”雾菲就真的不知道了。
关略却勾唇一笑:“你刚出道的时候眼里还很干净。”
那时候的雾菲确实有几分唐惊程眼里的神韵。
“也知情知趣,懂得拿捏好分寸,不过现在好像哪儿都不一样了。”关略淡淡言,手指轻扣在她的眼睑,动作如此舒柔,却突然垂下头去。
“陶然,我睡过的女人很多,但能在我身边留得久的没几个。你算其中之一。念在你跟了我两年的份上,原本还想多留你一些时日,但听你刚才的口气,大概是这两年我太过纵容了。所以这次从云南回去之后就到此为止吧。”
关略幽幽说完。
这男人向来话不多,这真是雾菲记忆中他对自己说的最长的一段对白,可是她心里像被撕开了一条口子,风往里面呼呼灌进去。
雾菲慌了。
“九哥,你在说什么?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呢?可是这一点都不好笑啊!”
“听不懂?没关系,到时候就懂了。” 关略收回自己的手指,表情又恢复往日的淡然,“行了,你不是说中午的航班要飞么,走吧,回房间收拾一下去退房,时间也不早了。”
关略在下逐客令。
雾菲这回算是真真切切地听明白了,可是她偏不走。
“九哥,你不能这样,你得把话跟我说清楚,好端端的,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什么意思?”雾菲又要过来扯关略的手臂。
他侧身挡掉,眼里已经有烦躁和戾气。
好吧,是他当初太天真,一双眼睛长得再像也不可能是那个人。
那姑娘虽然脾气臭了些,但从来不会像雾菲这样缠人。
“陶然,我耐心不好,这点你应该知道。如果你再纠缠下去,我没办法保证你能安然从云南回去。”
雾菲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寒战。
她差点就忘了,眼前这男人就算表面多么淡然平和,骨子里还是恶戾的性子。
他是九戎台的主位,她应该能够闻到他身上散发的血腥味。
……
沈春光几乎是一口气跑进了自己的房间,用最快的速度套上外套拎着行李包出去。
她要离开这里,这间酒店有她曾经最美好的回忆,此时空气中却能嗅到关略和雾菲腻歪在一起令人作恶的腥气。
一个多小时后沈春光坐上了去腾冲的大巴,抵达腾冲已经是晚上。
沈春光需要在腾冲呆上好几天,没有住戚洁提前安排好的客栈,而是去了银杏村。
苏霑之前送给她的那栋院子,产权还在她手里,不过估计以后也不大会再来住了,所以沈春光想借这次回来的机会把院子里剩下一些行李收拾一下。
银杏村到车站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只是时间已经太晚,村民都闭门在家休息了,村子里静悄悄,唯有出租车开在落满银杏叶的小道上,发出咔咔的声音。
偶尔能听到几声犬吠,村口稍宽一点的马路上有卡车开过去的声音。
出租车到了院门口,沈春光付了钱下车,开门,院里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银杏叶子。
她十月份去的云凌,转眼已经十一月了。
沈春光走进屋里,开了灯……
如果撇开苏霑不说,她其实真的很喜欢这栋院子,清净,雅致,更重要的是院子里种了好几棵银杏古树,只是她得回云凌,这院子她往后也得想办法还给苏家人。
沈春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这三年她从缅甸辗转去新加坡,又从新加坡去了德国,兜兜绕绕,她一直不停在换住处,挪窝次数多了,行李便越来越少。
之前去云凌已经带了一部分过去,现在留在院子里的也就一些生活用品,衣物和贴己的东西。
这些年自己总在不断换地方,漂泊不定,学到最重要的一个新本领,即懂得舍弃。
所以院子里的一些生活用品是肯定不会再带走了,衣物也只挑了几身自己喜欢的出来装进箱子,但有个小木盒子,差不多是首饰盒的模样和尺寸,沈春光小心翼翼地把它从柜子底部拿出来。
木盒上带着小锁,小锁的钥匙她都随身带着,从包里翻出来,将锁打开……
所有前程往事便随之而来。
里面都藏了什么?
她当年带去缅甸的一套玉雕小刀具。
亲手雕出来准备给宝宝当见面礼的那枚玉锁和钥匙,只可惜钥匙已经在那场爆炸中碎成碎片了,锁片却还在,只是边上磕了一个角,玉身上有几条明显的裂痕……
最后是那枚短匕首,链子已经断了,沈春光只将匕首从木盒里拿出来,拉开刀套,刀锋尖利……
三年前她得玉麒麟的真相,也知道了邱启冠的死因,她曾试图用这把匕首去刺杀那个男人,可惜自己终究近不了他的身。
她那时真是万念俱灰了,想着就算杀不了他,死在他面前也可以。邱启冠死了,唐稷死了,她一个人,还跟这男人睡了那么多次,这么脏,总该用血来冲刷一下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的耻辱和伤痕。
可惜她连让自己死都办不到,颈脉白白割了一刀,那男人硬是不允许她死,他给她包扎伤口,让人把她送去医院急救。
夜里他来看病房她,也带来了那把匕首。
匕首上有她的血,也有他的,可那时血都已经被他全部擦干净了。
他重新给匕首串了一条链子,挂到她受伤的脖子上。
当时他说了什么?
他说:“我把匕首还给你,以后别总做这么冲动的事了,你现在还杀不了我,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他还说:“唐惊程,如果你真的恨我,那就好好活着!我等你,等你以后来取我的命!”记豆狂技。
沈春光站在那栋院屋里,看着匕首上发亮的刀锋,哼笑一声。
果然来日方长!
她也再不是当年那个傻到明知得不了手,却还是要当众向他亮刀子的傻姑娘!
沈春光将衣服和小木盒都妥善装进箱子,大清早从普洱赶来腾冲,坐了一整天长途汽车,她也累了,正准备洗漱睡觉的时候却突然接到了柴露的电话。
“喂,杏儿,回来啦?”
沈春光不由惊讶,佯装笑:“露露姐,你怎么知道我回腾冲了?”
“当然,我可是在你身后派了人的。”
“……”沈春光不禁背脊一凉,转身看,院门口亮着阴白的灯,满地金黄。
可是她这次回腾冲谁都没通知,自己刚进院也就个把小时,柴露的电话却追过来了,不可能这么巧。
“露露姐,你就会开玩笑!”沈春光假装听不明白,笑着跟她撒娇,“我这刚回来呢,累死了,找我什么事?”
“知道你刚回来,这不庆哥心疼你嘛,让你来一趟水晶宫,他有东西要给你。”
沈春光捏着手机已经走到了院门口,月色惨淡,那会儿已经快凌晨了,有什么东西范庆岩必须今晚还她?
“露露姐,杏儿今天坐了一天车都累死了,明天吧,明天上午杏儿过去给范哥请安。”
“别啊,缅甸那边来人了,今晚就想见你,庆哥这会儿刚巧也在水晶宫,有些事想跟你说说。”
沈春光又是一惊。
“缅甸那边?谁?”
“你来了就知道,我现在已经让车子过去接你,对了,化个妆啊,弄漂亮点过来……”
“……”
果然二十分钟之后车子就已经抵达沈春光的院门口。
“沈小姐,晚上好!”司机毕恭毕敬地下来替她开了车门。
这是水晶宫里雇的老司机了,专门给范庆岩和柴露接送一些贵客。
苏霑每次来腾冲都是这司机接送他。
沈春光上了车,坐在后座上,想了想:“师父,今天场子里有缅甸的客人在?”
“可能是吧,我看到后堂都贴了‘谢绝宾客’的牌子,好几辆车都是从后门进的,范老板早晨也到腾冲了,看样子是有贵客。”
沈春光不由心口一阵恶心。
她知道是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