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上要放假了,放假了只卖路上那些上班的人,生意不好,干脆,我们也放假算了。”寒冷的冬夜,卫东推完了做泡粑的米,烫了个热水脚钻进了被窝,和坐在床上织毛衣的叶英说道。
“你别靠这么近,小心我的棒针扎着你。”叶英双手握着的棒针不停上下翻动,右手还绕着线,一针针织得飞快。说起来,年轻时只知道做鞋垫,后来知道可以买毛线自己织毛衣,但因为家庭条件所限,这织毛衣还是头两个月手上的钱宽松了,找房东大姐教的。她打算给家人一人织一件过年穿。今年,也可以穿自己买的新衣过年了。
“嗯,这几个月的收入还不错。地里的庄稼也没落下。今年,我们终于可以过一个像样的年了。放了假,我们和晓林一起回家,过年的年货也该准备准备了,晓晓也该回来了。”叶英很满意这几个月起早贪黑挣的钱。在学校卖早点不到一周的时候后,她每天都要卖近千个泡粑,卫东给估算了一下,除掉本钱和开支,他们一天净利润差不多是一百元钱。这四个月下来,卫东去银行开的那个户头上出现了五位数的存款,这是他们二十多年来见得最多的一笔钱,而且,还是自己亲手赚的。
“唉哟”一旁的卫东很不幸,真的被棒针扎了,幸好是手上,叶英后怕的把针线丢到了床边的凳子上,一边抓过卫东的手察看。
一阵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卫东渴望的眼神盯得叶英红了脸。
“还记得那年,你在油灯下做鞋垫,我被针扎了的事吗?”揽过妻子,卫东感叹道“这些年,跟着我你受苦了。”
“傻瓜,都老夫老妻了,说那些干什么?”叶英在卫东的怀里轻声说道。说不苦,那是骗人的,但,再苦再累,有这么一个宽厚的胸膛给自己依靠,叶英觉得过往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
“我说过,我会待你好的。现在看来,我们这条路是走对了,这以后,我会加倍的补偿你。”卫东粗糙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妻子不再年轻的脸,感觉依然光滑柔软,忍不住将妻子压在身下好好的疼爱了一番。
“睡吧,明天早上还是我起来蒸泡粑,你晚些时候起来和我一起出摊就行了。” 卫东将妻子身后的被子往里掖,累极的了叶英动都不想动,依着丈夫火炉般身体慢慢熟睡。
卫东看着熟睡中的妻子嘴角带笑,他心里宽慰不少。年少有幸得妻如此贤淑能干,养儿育女;中年不幸遭难落下终身残疾;家徒四壁供俩孩子上学,幸好有兄弟姐妹们的扶持,一路走来,一路艰辛,有多少个不眠之夜都是枕边人陪着自己,今年挣了点钱,先把他们给晓晓的学费钱还了,明年,自己会更加努力,挣钱供养俩孩子完成学业;还有这么多年一直是卫方卫红在供养的老娘那里,自己也能出一份力了。生活,肯定会越过越好的。自己更会千百倍的疼爱身边的结发妻子。终于,残疾了的自己找回了曾经的那份自信,卫东满意的进入了梦乡。
“叶嫂子回来啦。”
“晓林哥,你们放假啦。”
“卫东挣大钱了,回来过年了哇。”
一家人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刚回到村口,路上遇到人就纷纷打着招呼。
“你们回来了,正准备找马利拿你家钥匙借大面盆呢。正好,等会儿喊卫东过来帮忙,今天中午都来我家吃饭,今天我杀过年猪。”路过郑嫂子家门口,一家人向她了个招呼,郑嫂子高兴的说道。
“哈哈我们运气真好,婶婶,我很吃得噢,”晓林最馋的还是杀过年猪的血旺、肥肠,还有心肺汤。小时侯,就没觉得吃饱过。
“吃,宽开肚皮吃,婶婶今年杀一头猪,一两肉都不打算卖,还怕你这个小罗汉肚不成。”郑嫂子开怀大笑,晓林这孩子长得越来越高,模样和卫东年轻时一样,一表人才,看叶英这次回来脸上也红润得多了,看来,这家人该时来运转了。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何年到我家。这不,自从他们去县城摆早点摊,这风水肯定是到他家了。
“晓林,你个吃货,我都说过多少次了,这么贪吃,以后怎么娶媳妇!”叶英笑着拍打着儿子的后背,本想拍肩膀的,儿子长高了,当妈的长矮了,这肩膀是拍不上了。
“现在的孩子都自己找媳妇呢,也不用上门,自由恋爱,谁还稀罕上门订亲之类的繁锁小事,你以为是我们那会儿啊。父母之命,煤烁之言,家里老人说了算。你看看你们家卫红、这以后的晓山、晓理这些孩子,谁不是打工回来就给带个媳妇回来了,等见丈母娘时,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还怕她反对不成。”一阵阵哄笑声中,郑嫂子笑声尤其开朗大声。
“是啊,我家晓林长得这么高大帅气,以后追他的女孩子多的是,谁还敢嫌他吃得多呢。”刘娟很不幸,听得哥嫂回来了忙过来接他们,结果被郑嫂子笑话了。这年月,谁还管那些老规矩,遇见好的就得主动,要不然坐等起价的生意都得亏本,好的男人都成了别家的菜了。想想当初和卫红,是他追自己还是自己追他呢,都说男追女隔层纱,女追男隔层纸,概念不同,结局倒是最圆满不过。这幸福的生活就得靠自己去争取。听了郑嫂子的玩笑,她丝毫不介意,也为晓林开脱着。
“是啊,我们这李家沟,山青水秀,人杰地灵,看看这一代一代的年轻人,都长得高高大大的,帅气得很。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是人才。以前卫东卫华他们这一批,现在的晓山晓理、这慢慢长开了的晓峰、晓林,还有你家的晓刚,就晓果那孩子也长得越发突出了。我要有女都不外嫁了,就嫁本家的算了。”郑嫂子越说越起劲,那话里大有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意思。
“呵呵,郑嫂子,嫁本家可不行,三代以内的近亲不能结婚的噢。”旁边有人说道。
“那怎么不行了,是三代以内不行,这李家沟,人虽然多,但三代以外的更多。就不信找不到一个适合当女婿的。”郑嫂子爽声笑道。
“呵呵,郑嫂子,幸亏你没有女儿,要不然,你家门槛都得踏破。”对这个在李家沟女人堆中人缘最好,处事最地道的嫂子,叶英是十分佩服的。旁眼看去,郑嫂子对亲妯娌也好,对她这个堂妯娌也好,对有间隙的兰芳,赵霞,所有的女人面前,她都能应对自如。有句话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管真心与否,郑嫂子还没有与谁红过脸,更没有与人吵闹过,在李家沟,要说男人说话管用的是四叔,女人圈中,可能就数郑嫂子了。这三姑六婆,东家长西家短的八卦,郑嫂子从来没当过主角。就她娶了回的两个媳妇,也没见谁说过老人婆的不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谈笑风生,待媳妇如亲闺女一样亲热。要是以后晓晓能嫁个这么贤慧明理的老人婆,晓林能有这么能干的一个丈母娘,自己就是烧高香了。
又一阵阵笑声传遍这个小小的村落,腊月里,家家户户都杀过年猪、熬猪油;在后山砍些松枝柏丫回家熏香肠腊肉。生活一天天好起来,大家日子都好过了。杀过年猪是必需的,现在不愁没猪杀,只愁家里人丁稀少,怕出门打工的孩子们不回家过年,做的香肠腊肉得吃到栽秧子,那味道变了都吃不完。
一边忙着准备年货,一边,就盼着孩子们回家。计划着,哪天孩子回家,谁要是不回来,得给邮寄多少香肠腊肉。这年味,比那些年要淡些了,生活好了,不盼吃肉穿新衣,只盼儿女回家大团圆。
“芳啊,晓峰是不是该放假了,他哪天回来呢。”张氏坐在门前,盯着远处的路口。孙子出门读书,写了一两封信回来,每次都问侯奶奶,希望她保重身体。自己这一两年有点小病小灾的,倒不是大事。只是,想孙子,那感觉比生病还难受。
“娘,您进屋里坐吧,算起来,晓峰这两三天准能回家了。”兰芳见老人婆又搬了个凳子坐在那儿守候,腊月的风吹起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冻病了还怎么过年。
“嗯,没事,我就坐这儿。卫华出门也几天了,是不是也要回来了。”张氏问了孙子盼儿子。
“娘,卫华出门时说过,预计就在腊月初十左右回来。您别担心。”兰芳看了看张氏,这老人婆越来越老了。盼儿盼孙成了每天的大事。自己以后老了是不是也这样呢。别说以后,就现在,她也没比老人婆少盼,心里也想丈夫,想儿子。
卫华这些年没再南下打工。也不知道是在哪钻了这么一个营生,和人搭伙贩卖猪仔,在乡场上收小猪仔,运到哪个省去卖。十天半月的走一趟,回来住个十天半月的又跑一趟,生意分淡旺季,既照顾了家里,又赚了些钱。自家的经济条件,在李家沟说不上数一数二,但养个家,供个大学生,还是过得绰绰有余。为此,兰芳很是自豪,嫁夫如他,生子如此,这一辈子,自己很知足。
“娘,那您提一个烘笼吧,感觉冷了就赶紧的回屋里。”兰芳转身进灶房置了一些木炭灰,提到张氏的身边。“您别着急,我看那两个人不像我们家的。”见张氏盯着远处的路口背着大包往这边走的人,老眼晕花,看不清楚,却是那么专注,兰芳主动给她说道。
快了,丈夫快回来了,晓峰也该回来了。说起来,这个儿子,终究和她有一道无法磨灭的隔阂了,这走了四个多月,才写了两封信回来。卫华说,男孩子心性冷清,不像女孩子心思细腻。是啊,女孩子,女儿,她这辈子无法拥有了。不过,没女儿会有媳妇,以后娶了媳妇,她会像张氏待自己一样亲厚,会像郑嫂子待媳妇一样随和。想到此,兰芳心里是满满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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