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禅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像是站在黑暗深渊里的人,看到仅有的一束光。
“你还好吧?有什么我可以帮忙?”
李微意慢慢地说:“我姐姐死了,她32岁,被丈夫害得家破人亡。”
“节哀。”
他的嗓音平静,仿佛看够了人间的苦,而她只是其中平凡的一个而已。
……
“哭够了吗?”
“我是沐辰集团分公司的财务,上次在总部看到过您,听同事提到了您的名字。”
“您……为什么帮我?”
“大概是因为……我今天也失去了亲人吧。”
“请您节哀。”
“每个人都活着。他欠了很多债,银行、合作商、员工、亲戚……他当年把所有人都摘出来了,一个人扛了所有债。现在每个人都活着,债主,对头,当年和他一起借钱的高管——有的后来贪污犯法坐牢,两天前都出狱了,他还好心给了人一千块钱;还有的已经身家几十亿。现在,只有他死了,这也是活该吧。”
……
李微意裹着张静禅的昂贵外套,而他沉默地开车。
夜已很深,雨小些了。这次,李微意淋雨的时间比上次更长,头晕发热的感觉更明显,昏昏欲睡。
但她知道已经接近成功,几乎在分毫不差的时间,上了他的车。
车驶江底隧道。
“张静禅。”她唤道。
“嗯?”
“如果有机会回到8年前,你想对爸爸妈妈说些什么吗?”
他握着方向盘,平平稳稳转了个弯,黑西装背影寂静无声。
李微意明白等不来答案了,闭眼低喃:“你为什么没能和我一起回去呢?”
——
“李微意,李微意!”有人在耳边喊。
李微意不耐烦地转了个身,把头往座椅里埋得更深。
那人似有片刻的无语,然后拍了拍她的肩膀。
李微意醒了,望见车窗外熟悉的小区景色,她有点懵。张静禅一只手搭着方向盘,回身看她。
“到了。”他说,“外套留在座位上就好。”
李微意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不是,她怎么还在2022!她看了看身上的男式大衣,又抬头看张静禅,西装衬衣,眉眼冷峻,这绝壁不是19岁那个傲崽。她又拿出手机看了日期,心一沉。
张静禅看着她磨磨蹭蹭一直不下车,问:“还有事?”
“没……没事。”
张静禅不说话。
李微意望着他清冽冷沉的眼,尴尬地说了声“谢谢你送我回家”,把外套留下,开门下车。
张静禅隔着车窗看她一眼,起步掉头。
李微意一个激灵,不能让他就这么走掉!
她之前穿越成了他,张静禅一定是个关键因素。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没成功,但他如果离开,她只怕再没可能回到2014。
“等一下!张静禅你等一下!”
张静禅的车子刚掉好头,转头看着她。
李微意挤出了个笑:“张、张总,我想起有个重要东西,掉在江边了,你能带我再去拿一下吗?”
路灯昏暗,雨早停了,树木地面都是湿漉漉的,一片寂静。张静禅脸色淡淡:“不能。”
李微意:“……”
是她的要求太过分了她懂。但她想着,两人刚刚还在车上,向对方剖析了内心深处无人知晓的伤口,气氛是多么的温柔感人。她以为他多少会心软一下下。
李微意满脸真诚,扒着车窗说:“一事不劳二主,咱们开车过去,再聊聊天好不好?你不是说了5年目标吗?还有10年目标、15年目标呢!说不定我就是那个见证张总未来伟大成就的……的……平凡路人呢?”
张静禅偏头看着前方笑笑。这个表情一下子让李微意想到了八年前那个少年,就,非常傲的感觉。
“松手。”他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
李微意松开车窗,他一脚油门,车子离开。李微意追了几步,大喊:“张静禅!张静禅!我不是掉了东西,我有非常重要的事!关于你家的命运呐……”
车,已远得看不见了。
李微意洗了澡,吃了感冒药,躺在床上。
父亲来了电话,问她为什么没回去帮忙姐姐后事;周姐也来电话问她怎么一天不去上班——她全都含糊推脱。再想起姐姐坠楼那一幕,更觉心如刀割。
她绝不会接受这个结果。
她不知道今天是哪里出了问题,但她确实没在昏睡中看到那片神秘白光。
是因为过隧道时间没有准确对上?还是什么地方,出了她不知道的变数?
抑或说,上次的穿越,只是偶然,只有那一次?
不,她绝不会放弃。一次不行,就试两次三次四次,十次八次!和张静禅在夜里同一时间,通过那个江底隧道。
下定决心后,李微意就只剩下一个难题——张静禅。
怎样才能让他陪她去干这件荒谬至极的事呢?
——
2022年1月14日,李晓意死后第二天。
李微意不知道张静禅家住在哪里,但她能查到他的公司。一大早,李微意就来晖萃科技楼下守着。
这是在一个高科技产业园区,晖萃科技独占一幢3层白色小楼,看着规模不大,但张静禅能在过去两年还掉3个亿,说他的公司是个超级聚宝盆也不为过。
一楼装有闸机口,员工刷脸才能进去。
李微意到了前台,说:“你好,我有事找张静禅总。”
前台小姐:“好的,您跟张总有预约吗?”
李微意:“……昨天晚上跟他口头说的,我叫李微意。”
“请稍等。”前台拨了个电话,低语几句。不知那头说了什么,她面不改色挂了电话,“不好意思,李小姐,张总的秘书说没有这个预约。张总今天很忙,没空见你。”
尽管有心理准备,李微意还是失望了,她说:“能不能再跟张总说一下?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前台小姐:“不好意思。”
李微意只好在大厅找了张沙发坐下,守株待兔。她心想,中午张静禅不能不下楼吃饭吧,堂堂老板,难道和她一样点外卖?或者逮着他外出跟人谈事情,也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