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
在乍一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火瞳虽然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她的脑海中却立刻浮现出了那只近乎将她啃食的黑色身影。
既便死亡的威胁已经远去,在那一瞬间,她整个人依然不自禁地僵在了那里,双唇微动却是说不上一句话来。
事实上,就连火瞳自己也不相信,她居然还能够活到现在。
注意到她的神情,天枫挑挑眉,又问了一遍并补充道:“是不是在这附近遇上的?”
火瞳闻言顿时回过神,连忙摇摇头,“不是,距离这里很远,是大家伙……就是和我一起来的那只,是它一路背着我来到这里的。”
“大家伙……你说的是外面那只孟极。那么…你是用了多久才到这里的?”
“一天。”其实火瞳记得并不是很清楚,但估摸着日落日出,至少应该有一天才是,可事实上却是整整过两天。
不过天枫还是轻轻呼出一口气,点头道:“以孟极的速度,一天的话……妖魔出现的地方应该距离村子很远才是。”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不。只是……若你是在附近遇上妖魔。那么它便有可能追着血腥味跟到这里。”
火瞳惊讶地瞪大眼睛。问道:“你地意思是说妖魔会一直追着我?”
天枫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当然。妖魔噬血。而且大多数地妖魔会认准自己猎物。哪怕距离再远也会一直追踪着猎物而去。”
见火瞳神情刹时变得紧张起来。他微微眯起眼睛注视了一会儿。又说道。“孟极地速度很快。既然它跑了一整天。而直到现在也没见到妖魔地踪影。那我想就不会再有什么问题……等一会儿。我会去通知那些村民们回来。”
“回来?”火瞳不解地望着他问道。“他们去哪儿了?”
天枫怔了怔。这才说道:“既然你可能会带来妖魔。村民当然也不会就此坐以待毙。在发现你地同时。他们便陆陆续续地去往其他安全地地方暂住。直到确认没有危险才会回来。”
原来是这样。
可是,他们在完全知道妖魔可能会追踪而来却还是愿意来收留她,尤其是眼前这个人,为着自己的伤势一直留守在这里,若真有妖魔一路尾随而来的话,那么他必定将非常的危险……想到这里,火瞳满含感激的望向他。
见状,天枫地唇角划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火瞳正想再次道谢,肩膀上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刺痛,令她禁不住暗咬牙根。
“是时候该换药了……”天枫说着走到房间的角落,将放置在竹篓中几味草药连同一块从盒子里挖出来的黑色粘稠物一同加入到研钵中,并端着走到了火瞳身边。他一边用木制地捣药棒细细地混合着草药,一边又继续着之前的话题问道,“能不能告诉我,那伤了你地妖魔是什么?”
对于他的问题,火瞳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她有些伤脑筋地想了想,这才略略描述道:“黑色的,体形上有些像老虎……它的个子很大,比大家伙还大上好多,但却长着好像是人类的脸,对了,它的叫声就像是小孩子在哭似地。”
天枫低头想了想,“这么说来……你遇上的莫非是马腹?”
“马腹?”
“应该是马腹没错,那是一种不太常见地妖魔,可却非常的凶残。我曾经为一位被马腹所伤地猎尸士治疗过,据他所说他们是在捕捉三的时候一时不慎被马腹给盯上地,一队七人,也就只有他一个人勉强逃了出来。如果你真是在马腹口中活下来的话,运气还真是非常的好。”
听到一个奇怪的名词,火瞳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猎尸士是什么?”
天枫在不经意间微微皱了下眉,这才解释道:“虽然大部妖魔噬血而凶残,可其中却有一些比较温顺,或者在经过一定的训练和调教之后会比较温顺的,而这一部分就会被捕捉来作为骑兽。但是在捕捉骑兽时,却不得不进入到妖魔所聚居之地,所以捕捉骑兽的过程是非常危险的。正是因为这样,那些经常出入于妖魔聚居地捕捉骑兽的人便被称为猎尸士,这意味着他们每一次都有可能带着自己同伴的尸体回来……”
猎尸士……
“狩猎”自己同伴的尸体,这一称呼在火瞳听来实在是充满着讽刺的意味。
“猎尸士可以算是距离妖魔最近的一类人,连他们都难以应付的马腹,你却还能够活着,实在是一种奇迹。”天枫的语气有些平淡,但他抬头望向火瞳的时候,唇上却是挂着一抹充满着安慰地笑容,在那笑容的掩饰之下,他的眼底却流露出一种令人不易查觉的探究之色,“你是一个人遇上它的吗?”
火瞳想起当时的情形,脸色一暗说道:“不是,一共有七个人,可是他们却都已经……只有我一个活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
“有什么问题吗?”
“不。”天枫微笑地摇了摇头,“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你是如何逃脱的,但听你这么一说,那马腹说不定是已经吃饱,这才没有继续追上来。”
已经吃饱……
火瞳的脑海中顿时映出了那个她永远都不愿意去回忆起来斗兽场,止不住地她泛起了一种强烈地恶心感,她连忙用手紧捂着嘴,尽可能地克制着胃部涌上的一阵阵酸水以及从喉咙中传来炽热。她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人能够将这种事情说得那么的轻松。
天枫一直望着她,似乎是在观察着什么,过一会儿他将手上的研钵递了过去,柔声说道:“把这药涂在你地伤口上,我把外面熬着地药给你端进来。”
火瞳依靠深呼吸来调整情绪,好半会儿轻点了下头,伸手接过那个研钵。
研钵里盛着的是一种稠稠的膏状物,呈暗绿色,从他捣药的时候开始,一直有种清凉的味道弥漫在火瞳的鼻腔,现在更是如此。
她将研钵放到天枫先前坐着的椅子上,便缓慢地解下自己身上地衣服和绑在伤口上的布条,这才用手指轻轻将药涂抹了上去。
伤口大多集中在肩膀,手臂以及腿上,虽然伤痕都很深,但好在并没有伤到要害,可就算如此,因为失血过多
高烧不退的缘故,她曾经有一段时间曾处在非常危险并有过短暂地休克,整整经过四天才得以醒转过来。
背部的伤口有些麻烦,她费了好大一番工夫才勉强涂抹到位,而这时天枫则端了一碗黑呼呼地药走了进来,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五,六岁左右,绑着两条辫子的小女孩。
天枫将火瞳换下的布条收拾起来放到一旁,“伤口的血都已经止住,没有必要再绑这些……把这碗药喝下去。”
火瞳端过药来才喝了一口,便瞧见那个孩子正仰起头望着她,女孩穿着简单的布衣,皮肤有些暗淡,脸上还布满着淡淡地雀斑,看起来并不起眼,但她那双棕褐色的眼睛却格外灵动,滴溜溜地转着透露出好奇地光茫。
“小纱,你回去告诉村长,这里没有什么问题,让他们都可以回来了。”
被称作小纱的女孩使劲点点头,“妖魔不会来吗?”
“不会。”天枫微笑着回答道,“让他们不用再担心,妖魔不会来地。”
小纱先是有些失望,但还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拍拍胸口,哈哈笑了起来,“太好了,我们可以回家了,我马上就回去告诉妈妈……”
天枫望向正端着药若有所思的火瞳说道,“小纱是这村子里地孩子,方才我出去时发现她正在躲在后院也不知在干什么……看来是偷溜出来玩的,是不是这样?”最后一句话却是问向小纱,只见那个小女孩吐吐舌头,一脸俏皮地笑笑道:“小纱只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会有妖魔来。”
听她这么一说,火瞳这才恍然地点点头,原本她以为这小女孩是村子里派来这里查看消息的,她还疑惑着为什么会让那么小的孩子过来,原来这孩子是偷偷跑过来的。
天枫却有些生气,“你不知道妖魔是很可怕的吗?”
“知道,但小纱以后会是猎尸士,所以我不怕妖魔。”
“猎尸士?!”火瞳与天枫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前者是由于乍一听说这小小的孩子居然愿意成为这种生存完全没有保障的职业而有些难以相信,而后者……天枫那始终温和的面庞竟一下子沉了下来,“你说你要成为猎尸士,你明不明白猎尸士是什么?”
小纱毫不避让地仰起头,倔强道:“我当然明白。”
天枫不悦地喝道:“你怎么可能明白……不仅要时不时地要面对着死亡,而且周围没有任何人瞧得起你,你没有国家,没有家,没有世上大多数人所拥的一切,他们害怕你但却更加厌恶你,因为你的身上沾染着和妖魔相同的气味,只要踏入猎尸士这一行就永远没有回头之路……这一切,你又怎么可能会明白?!”
可能是被天枫给吓到,小纱呆立在那儿好一会儿,才“哇”哭了一声,便转身往外跑去。
不仅是她,就连火瞳,她端着碗的手也不由颤抖了起来,并回避了天枫移向她的目光。
反倒是天枫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淡然道:“趁着药还是热,快点喝下去。
”
火瞳捏住自己的鼻子,一口灌下那碗黑黑地药,好不容易止住口中的苦味,这才有些犹豫地问道:“你…你不觉得方才对一个孩子说这些有些为时过早。”
天枫扯动着唇角,泛起一抹苦笑说道:“并不早,猎尸士的训练是从小进行的,除了捡拾到的那些被遗弃的孤儿外,小纱这般年纪的孩子也是他们所需要的,而且……”他顿了顿,轻叹一声说道,“这些孩子……他们会给父母一笔不小的钱,以此来换得这孩子与其再无瓜葛。”
“你是说……卖?”
“可以这么说。”火瞳的语气虽不肯定,可天枫却是轻点了下头,“只不过依照国家的法律,成为猎尸士就得脱离国籍,所以必须完全自愿,哪怕是孩子也一样,除了那些被猎尸士们所收养的婴儿……因为他们从一出生便是没有国籍的。总之,那些想让自己的孩子成为猎尸士的父母就会不停地在他们身边灌输些被扭曲的事实,为的就是那孩子能够自己点头答应。”
“那不是在……”火瞳不敢相信地瞪大着眼睛,“这可是他们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能够狠得下心来这么做?!”
天枫站起身来,将碗放到一边,轻轻地说了两个字,“贫穷。”
火瞳沉默了,她一直望着小纱离开的那扇门,完全没有留意到天枫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村民们三三两两地返回到了村子里,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着自己原本的生活,可就在那一天的夜里,明明还在沉睡的火瞳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她支撑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嘴里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这个笨蛋,真会替我找麻烦……‘她’难道不知道在陌生的世界里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得将自己融入到大部分人之中?可偏偏却在那个叫天枫的人面前对这个世界的事物表现的这么无知,他肯定已经感觉到有所不妥,现在的问题是……会不会被出卖?”
火瞳用手抚上肩膀,在药物的作用下,伤口已经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身体上所受到的损伤已经痊愈。
事实上,她的身体依然感觉到疲软无力,就连想要站起来,双腿也完全的不听使唤。这种状态,哪怕真得可以离开这里,恐怕也无法支撑多久就会倒下,如果倒在荒郊野地的话,那才真得死定了。。
她紧紧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现实就摆在眼前,在她的身体可以自由行动之前,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虽然她并不知道这里究竟是哪儿,但从斗兽场中的情形看来,这个世界似乎正处于冷兵器时代,所以说,即便真被逮住她也有足够的实力可以逃脱。
“‘她’还是如以前一样天真到让人觉得可笑……伪善的人,呵。”
火瞳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缓缓躺回到床上,她不愿意成为被动的一方,但现在的情势却让她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万不得已也就只有靠“力”这一途,只是越使用这种力量便越会令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显得惹眼,而这与她想要混入到大多数人之中的意图显然有些格格不入。
一切都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