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说是两人,乃是因为雪岭法师年纪实在太大,别说打斗,就是快走都做不到。
法师的修为尽在佛心境界,所学狮子吼乃是为了开悟痴迷,一生平和,从未与人捉阵厮杀。钱逸群以为他是高人,便如苦尘一般,待交上手才知道自己误会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要他帮忙。”行悦也说得颇为懊悔。他是灵体,说起来算是鬼。之前他被佛门狮子吼吓得差点消散,此刻再看,原来只是个百无一用的老僧,实在丢脸。
其实雪岭法师也并非那么百无一用,虽然对钱逸群来说有些累赘,但是他的金刚狮子吼却实实在在能帮上忙。
嘎巴身材粗壮,动作难免失于灵敏。每每等他蓄力冲锋,雪岭法师便会暴喝一声。这一声暴喝冲去,嘎巴就像是被人砸了一槌,脚下总要一缓。
钱逸群正好借着这一缓的间隙,或是跳开,或是游走,或是挺剑逼近,也算斗了个旗鼓相当。
藏密重视传承远胜土佛教,故而有许多莲花生大士弘法时期的秘法传承,遗留至今。那时候佛教刚进入藏地,与藏地本土的苯教争夺教权,是一场血腥得不能记入佛家论典的宗教战争。
这种战场上磨练出来的秘法,有适合以一对多的,也有专门一对一斗法争胜的,每个招式都带着浓郁的血煞之气。
嘎巴驱邪伏魔,实战经验比钱逸群只多不少。他又修得大金刚不坏真身。斩金截铁的古剑刺在他身上也只让他皮肤微微下凹,再难刺入半分。
钱逸群见剑刺不入,改刺为割,这样方能在他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见钱逸群连连抢攻,打得那藏僧毫无还手之力,以为他要凌迟这个藏僧,纷纷大声叫好。
这也是民间传统,但凡看个杀头都要叫好,何况直播凌迟这等酷刑。
钱逸群有苦难言,他目力超强。自然能看到这嘎巴身上的伤痕只是冒出两滴血珠,很快比愈合了。
嘎巴动作不快,但是力量极大。任由钱逸群出手,只逮到机会便重重一拳轰出。他这一拳势如风雷,别说打实,只是拳风擦过便冒出一块瘀青。
还好有雪岭法师的狮子吼,能在危急之时让钱逸群得空逃脱。
“雷来!”
钱逸群久攻不下,早就有些恼火,掌心雷的威力自然更大。然而这加强威力的掌心雷对于嘎巴来说。也只能让他身子一麻,衣衫焦黑。其他再无用处。被钱逸群雷击数次之后,嘎巴渐渐习惯了这种程度的电击,只是身形一晃便冲了上来。
“邪魔!去地狱!”嘎巴大喝一声,十指交错紧扣,高举过顶,如同巨槌一般朝钱逸群砸了下去。
雪岭法师正待做狮子吼,好让钱逸群乘机闪避,刚一张口,腰间猛然被个钝器一撞。登时真气涣散,发出一声破音,竟然没有吼出来。
嘎巴散开僧袍,施展法术。原本普普通通的僧袍随着真言咒语变得极大,绕向钱逸群身体两侧,彻底封死了钱逸群闪避的退路。
钱逸群此刻正处在嘎巴身前,左右是红衣如幔。只见上面真灵涌动,若是撞上去非死即伤。再一抬头,又是巨槌当头,如何躲避?
“金光速现!”
钱逸群高声暴喝。身上金光涌动,双腿用力一蹬,反朝嘎巴撞了过去。
古剑直取嘎巴双目。
嘎巴没想到钱逸群竟然还有这招,猝不及防,被钱逸群一剑刺在左眼。钻心剧痛让他发出一声惨厉叫声,震得四周旁观众人耳膜yù裂。
钱逸群却是心头一惊:这剑竟然没刺进去。
眼睛这等软处,竟然这都让他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
难怪柳和尚一家人要逃得那般干净利落!
这喇嘛不好对付啊!
电光火石之间,钱逸群脑已经闪过无数念头,眼睁睁看着一只钵盆大小的拳头轰了过来,身子却仍在空,无处借力,完全无法闪避。
拳头夹带风雷,轰在钱逸群身上。
金光爆闪,钱逸群身子一震,整个人倒飞出去,将嘎巴的僧袍撕裂出一个大洞。
所幸有金光珠护体,这一击虽然厉害,却没有受伤。
钱逸群落地之后一个弹身跃起,斜眼见雪岭大师满脸痛苦扶着腰间,心更是一紧。他正要上前让雪岭下台,嘎巴已经冲了过来,如同一头蛮牛,以头顶向钱逸群胸口。
钱逸群侧身闪避,护体金光正好消退。只见胸前被嘎巴头上的短发一划,如同一把钢刷刷过,大衣衫尽毁不说,胸口上更是密密麻麻一片痕丝。
嘎巴当年求法时,曾以头撞钟三年,脑袋已经如同拳头一样成为了他的武器。他因自己大喇嘛法力,竟奈何不了一个小道士,心愤怒至极。这一头撞过去,脚下没有丝毫留力,却没想到钱逸群躲了过去。
钱逸群胸口火辣辣作痛,与嘎巴错身而过,本能飞起一脚,踢在嘎巴臀部。
嘎巴重心失衡,脚下一个踉跄,再难收住,轰然跌下论难台。
台下却没人叫好。
刚才这两人气势惊人,已经让许多围观百姓心生惧意。见那如同恶鬼的嘎巴落在地上,众人哪里还敢出声?纷纷朝四周散去。
“老爷,咱们还得回府衙视事呢。”扬州府推官对府尊老爷说道。
府尊也已经吓得面sè苍白,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咱们先走。”
一旁自有属吏、和尚,扶着几位官员离开了席位,悄悄往外摸去,生怕引起恶鬼的注意。
钱逸群趁着这档口,冲到雪岭身边:“法师没事吧?”
雪岭疼痛非常,只是咬紧牙关,以大毅力的撑着,额头上冷汗淋漓落下。他眼角抽搐,勉强挤出一句话来:“朝闻道,夕死可矣。”
钱逸群扫视雪岭,见他周身并无异常,心疑惑。
“后腰,有yīn鬼之气。”行悦提示道。
钱逸群探手摸去,果然腰间比之别处独有一股yīn寒。他当即挥动茅君笔,凌空画出一个金光符,轻轻推到雪岭后背。他记得张大师说的话,不敢加持咒语,以免反伤雪岭。金光符饱含阳刚正气,最克yīn寒鬼气。这符虽然没有加持咒语,却足以减轻雪岭的痛楚。
“小心!”雪岭推了钱逸群一把,示意嘎巴已经攻来了。
钱逸群这回却是躲不了了,否则盛怒冲来的嘎巴便会撞在的雪岭身上。
“金光速现!”钱逸群第二次唤出金光,手换上了无相扇,一边斜出左手,喝道:“雷来!”
嘎巴重重踩在木台上,每一步都发出砰砰巨响。
论难台只是竹木临时搭就,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发出喀喇声响,勉力支撑。
——还有五步!
钱逸群心泛起一丝恐惧,好像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辆疾驰而来的火车头。
三步!
钱逸群已经看到了嘎巴狰狞的面容。
一步!
钱逸群迎了上去,抢在嘎巴落脚之前站定。右手无相扇激发,喷出一团灵蕴光粉,直扑嘎巴面门。左手掌心雷蓄而不发,重重拍向嘎巴腰间。
“唵!”
嘎巴暴喝一声,吐出秘字法音。
钱逸群眼前一白,差点跌倒。
这“唵”字象征本尊智慧,为真言咒母,能生十种法门,为诸佛菩萨身、语、意三金刚报身。
钱逸群被这密宗真言震慑,昏然难行,好在掌心雷打在嘎巴身上,让他同时一滞,这才没有抢攻过来。
两人同时在论台上僵直,倒像是在斗法拼力难分胜负。
陈致和看了暗暗心惊,让一干道士先行后撤。
琼花观是十方丛林,不像子孙庙那般传承明晰。其或许有高人潜伏,但……反正没有人站出来帮忙。
“师兄,我来助你!”只听有人朗声大喊,蹬蹬蹬几步跑上论台,手铜钱剑挥舞,凌空抛起一叠符纸。
钱逸群从白光回过神来,见嘎巴双目赤红,脖颈肌肉暴胀,当下翻身滚开,让嘎巴一记头槌落了个空。他望向那名救兵,心的希望之火如同被狂风吹过,摇曳yù灭。
那人正是李一清。
“吾奉太上老君之命,取彼邪jīng……哎呀!”李一清尚未诵完咒语,突然腰间被人一撞,登时扑倒。
“结阵!”杨爱一脚踩在李一清后背,手宝剑遥指嘎巴。
李香君紧随其后,占了自己的阵位。顾媚娘从杨爱身后闪出,也守住了自己的方位。
白虹剑凌空飞起,在主攻位上悬浮。
以冬为首,是为花开四季阵的杀阵。
杨爱等人早就忍不住要出手相助,只是徐佛见钱逸群还能游斗,嘎巴未露破绽,故而不肯让她们过早暴露,只等关键时刻出来,好一举翻盘。
此刻李一清上台,让原本还能走得开的空间变得局促起来,徐佛只得提前让三女列阵应对。
杨爱嫌李一清占了她的阵位,飞起一脚将他踢开,又见白虹剑已经刺向嘎巴,连忙晃动身形追随上去。
钱逸群不由心焦如焚。
他十分清楚花开四季阵的威力,对付一些绿林土匪问题不大,碰上嘎巴这样级别的敌人却远远不够看。
尤其这敌人还擅长以力破局,辣手摧花实在是太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