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逸群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好消息,不管怎么说,哪怕朝廷拿到百分之一的好处,也比没有强。更何况父母官为了政绩,不可能只上缴百分之一。
众人又说起了那些古怪的野兽,虽然造成了大家的伤亡,但兽皮的质量远超过辽东货,所以仍有不少人寻亲访友招徕有经验的猎户,准备专做皮草买卖。
——小冰河到来,要是皮革价格下降,对于战备民生都有很大的助益。
钱逸群但凡得到国家稳定,江南能够继续繁荣的消息,总是会高兴一些。虽然这个国家在某些人眼里已经烂透了,而且西北情况极惨,听说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不过,谁让钱逸群是苏州人呢?
“是副盟主来了!”不远处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
钱逸群这边的江湖客纷纷放下手中的吃食,凑了过去,显然那位副盟主的声望不低。
“我去看看。”白沙跟着起身,三两步就跑了过去,在人群中挤了两挤,已经窜到了前面。
果然有新闻从业者的风范。
钱逸群懒得动身,只是瞟了一眼就继续跐溜喝着清笋汤。然而树yù静而风不止,钱逸群不过去,那位副盟主却往这边来了。
“师兄,你果然在这儿!”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钱逸群手上一颤,干掉嘎巴达瓦的轻松感顿时消失不见,心中暗道:这个李一清真是yīn魂不散,哪里都有他的影子。
“你就是那个副盟主?”钱逸群眼皮都没抬,暗想:难怪有点身份的人都看不起江湖客,实在怪他们太没见识和眼光,竟然把如此二货视作高手。
“这是我们军师,焉得无礼!”有人做足腔势对钱逸群斥道。
“自己掌嘴二十下,我帮你数着。”钱逸群沉声道。
“我cāo!我是……”
“他是鱼篓道人。”
那人正要发怒,旁边已经有人幸灾乐祸地“好意”提醒他了。
“……我是有眼不识泰山!”那人腔调不变,开始自扇耳光。
李一清横了那人一眼。分明是嫌他太二,坏了自己形象。他在钱逸群身边蹲下,伴随着啪啪啪的耳光声,陪笑道:“师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见到你之前,的确无恙。”钱逸群叹了口气道,“怎么哪哪儿都有你啊?”
“我这不是被江湖上的好朋友推到这个座位了么。”李一清一副为难的模样道。“论说起来,我更喜欢与师兄傲笑天下,睥睨群雄……”
“省省了,我没那种爱好。”钱逸群打断李一清道,“快去跟你的人玩去,我喝完了汤就走。”
“师兄,”李一清神秘兮兮道,“你可知道城里有座七宝楼,楼里有件什么好宝贝?”
“不知道。”钱逸群随口道。
李一清哈哈笑了两声:“来的路上,我们碰到一个高手。他说里面的非但有金银财宝,还有大量的仙家法宝!其中最弥足珍贵的。便是‘凌云丹’。普通人吃了那丹药之后,资质再差都能有**力!”
“一听就像是为你们这些江湖客量身打造的。”钱逸群嘲笑道。
无论这个凌云丹,还是钱逸群开启的北地rì常任务,都利用了普通人羡慕秘法者的心态。若是真有这样捷径,千百年来哪里还会有人不通秘法?这儿早就成了神仙满地走,元婴多如狗的世界了。
李一清迷障于此,却没听出来。嘿嘿笑道:“我们副盟主已经暗中发下了赏格,若是有人能拿到一颗送与他,他愿以黄金千两作为酬谢。”
“你们副盟主真是阔气。”钱逸群淡淡道。
“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身后传来李柏宽的声音,“只是在下舍得与江湖上的朋友们结个缘分罢了。”原来他便是新当选的副盟主,不知道盟主又是何人。
李柏宽都过来了,白沙自然也回来了,满脸都是失望。
“吃完了大家就出发吧。”钱逸群起身道。
符玉泽连忙将碗里的兔肉塞进嘴里,手背一抹,望向柳定定。正好柳定定也看过来,符玉泽囔声道:“柳姐姐,我们先去了,你多保重。”
“放心吧,你也要小心。”柳定定轻轻晃了晃那块玉符,表示自己有此物护身绝无问题。
符玉泽这才放心,拿起自己的东西,快步跟上钱逸群。
钱逸群看着这些人已经开始修建木栅栏,颇有些建造桥头堡阵地的味道,恐怕自己下次过来,就得缴纳入门捐了吧。他见白沙白枫和符玉泽都凑了过来,狐狸也已经趴在了草地上等着出发,当即施展出缩地术,将众人笼罩在秘法之中,奔行如风,朝远处的城墙飞奔而去。
李柏宽看着钱逸群,心中暗恼:你有什么好拽的!不过就是个独来独往的道士,竟然将我这个江南武林的盟主不放在眼里!
钱逸群若是听到了,势必会纠正他:副盟主。
李一清看着钱逸群他们离去,心中却道:这才是高人的生活啊!我怎能与这些贩夫走卒同类呢!
“盟主,”李一清说道,“咱们也最好调派好手跟上去。千两黄金恐怕不足以让那位高人动心呐。”
“军师所言极是。”李柏宽心中暗道:是了,服了凌云丹便能凌云而上,千两黄金又算得什么?军师这是点醒我呢,此番少不得要做个捡便宜的猎户了。
这两人当即点起随行的江湖好手,又四处勾搭了些落单的江湖客,略一休整便追着钱逸群的脚步而去。
……
琼花观玉钩井外,却来了一众军士,乃是南京兵部调来的卫所兵。这些兵士各个老弱病残,比之乡勇还不如些,只是甲胄长兵弓箭俱全,看得出是官兵。
为首的是两个北地口音的将军,一长一少,端的英武不凡,此刻正指使众人将井栏拆了。另筑一道木柱牌坊。
有个黄冠羽衣的道士,早就等在一旁,只等柱子搭好,他便提笔而上,在柱子上用朱砂写下行行符文,字字放光,显然出手不凡。
一时三刻,这简陋的木柱牌坊便搭好了。两旁木匠撑起支撑架。算是大功告成。原本这几根木头搭起来的牌坊完全不能看,但是一经那位道士绘写了符文之后,看上去倒有几分原始神秘的味道。
道士在木柱两面写满了符文,随手一撒,原本空空如也的双手竟撒出无数黄表符纸。这些符纸像是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空中扑扇片刻,纷纷落在木柱上,不一时便将木柱彻底遮蔽。
“地户闭,天门开!成!”道人手持桃木剑,凝神一勅。整个人便如被定身了一般。
片刻之后,这木柱牌坊中间隐隐刮起了奇怪的风卷。这风并不往外走。只是在牌坊门内旋转。越转越大,终于凝成了一道风墙。
“定!”
道士暴喝一声。
风墙瞬息之下便凝固起来,形成白雾蒙蒙的模样。
眼看大功告成,道士接过身边侍者的汗巾,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对后面的将军道:“曹军门,门户已通。”
那位曹军门挥了挥手。自然有人策马而行,冲进这白雾之中。
过了一盏茶时候,一人一马就从这白雾的另一侧出来了。骑手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报军门,穿过雾门之后,便见一座营寨,乃是江湖人士所为。卑职四处勘探之后,方才回来,并无可疑之处。”
曹军门点了点头,又见有几个好奇的江湖客从那边出来,可见畅通无碍。他高举马鞭,道:“兵士先行,民役随后,开拔!”
百名卫所兵齐齐穿过雾门,消失不见。后面还有两三百民夫,紧张地跟着这些兵士。他们都是从扬州就近的府县征调来,这只是第一批,还有更多人在征募、调集之中。朝廷此次的动作快得令人发指,扬州府的公文尚未呈到běi jīng,开发大军已经进驻了另一个世界。
“府尊竟敢以剿贼之名滥用军势,不怕被御史参劾么。”道人缓步上前,声音中带着嘲讽。
扬州府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不敢私用国兵。这些兵士乃是当rì郑府求救时从南京兵部讨来的,后来没用上。只是国朝调兵手续繁杂,来得慢走得也慢,便只能留在巡检司养着,没想到如今却解了燃眉之急。反正就说这玉钩洞天下面有贼,御史也没法核证,对吧?
当然,这缘故告诉谁都没关系,惟独不能告诉眼前这个道士。
曹军门咧嘴一笑,朝身后招了招手。
那位年轻的将军大步上前,双手提着一人宽的木箱,咚地一声放在地上,朗声道:“道长请过目。”
那道士掀开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金灿灿白晃晃的金银元宝,即便是大户人家看了也难免心生羡慕。
道士扯开大袖,掩在箱子上。大袖蓦然一空,偌大的箱子便被收入袖中。他哈哈一笑:“若是还有生意,切莫忘了贫道。”
——你若是贫,天下也就没什么富人了。
曹军门面无表情,看着这道人略一施礼便带着侍者飘然而去。
在他身后,那位年轻的将军上前道:“三叔,这道人的手段好生厉害啊,不过半个时辰,就能赚那么许多金银。”语气中颇有羡慕嫉妒恨的意味。
曹军门叹了口气,又道:“此番我们过去是客军,切莫大意,更不能硬撞。”
“我一向都听三叔的。”
曹军门点了点头,却看见那边有人抬着木头出来,当即挥鞭喝道:“洞中一应物事皆为官家所有,寸草不得出门!给我拿下!”
那些抬着木头的人满脸愁苦,只是在明晃晃的刀剑威迫之下,只得调头重回玉钩洞天。
曹军门让人牵来坐骑,翻身上马,一甩马鞭,冲进了雾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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