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白山村,却与温苒第一次所见的白山村大有不同。
她面上不显,心里头却很慌乱,并非是因为她现在所遇到的不对劲的情况,而是一路走来,她并没有看到沈勿。
她不知道沈勿是不是也来了这里,她只是知道,如果她不快点找到他的话,也许他又会犯病了。
“我们放风筝去呀!”
“小妮,等等我!”
两个女孩追追闹闹的跑了过来,拿着风筝跑在前面的女孩一个不注意,就撞上了人。
温苒回过神来,低头见到的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七八岁的小女孩。
“对、对不起……”女孩慌张的道着歉,她怕自己闯了祸,因为这个大姐姐身上穿着的裙子很漂亮,看起来应该很是名贵,她可赔不起。
“小妮!”后一步跑过来的女孩见到温苒,也显得拘束起来,但她很努力的解释,“大姐姐……小妮不是故意撞到你的……”
温苒微微一笑,弯下腰来,伸出手摸了摸两个女孩的头,“没事,是我站在这里没有避开,你们不用道歉。”
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一起朝着温苒露出了笑容,“大姐姐,你真是好人!”
温苒笑着拿出了两包零嘴,分别放在了两个女孩手上,她每次就算不出门,吃的东西总是要备得多多的,她问:“我向你们打探下消息,你们村子里最近可有外地人来?”
两个女孩得了吃的,很是高兴,也愿意花费了好些时间努力的想想,随后,她们摇了摇头,一起说道:“没有。”
这个村子不大,人也不算多,如果有外地人来,而且还是外貌出众的人来了,那村民们肯定是会记得的。
温苒有些失望。
小妮却又说道:“但是我听娘说,最近我们村子里会来人呢!”
温苒又问:“是什么人?”
“是张秀才!”
旁边的女孩推了一下小妮,“我爹说不能叫张秀才了,人家是状元郎呢!”
小妮拍了拍自己的嘴,“对对对,是状元郎!”
“状元郎?”段飞雪疑惑出声,“这次的状元郎是姓张吗?”
温苒问他,“难道段公子不知道状元郎叫什么?”
段飞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我见自己没有上榜,一时悲伤不能自已,便也没有心思去注意其他人的状况。”
他说的是实话,所谓寒窗苦读十几年,就为了一朝科考,他却没有高中,情绪悲恸之下,醉酒消愁了好一段时间,时至今日,他对那段时间的记忆都是模模糊糊的,混乱得很。
小妮说道:“我听爹娘说,我们村还是头一回出了状元郎,等状元郎衣锦还乡之后,我们村里就会摆上流水席呢!”
一旁的女孩兴奋的说道:“听说状元郎还娶了大官的女儿呢,真想看看状元夫人是什么样呀!”
“大官的女儿,肯定很漂亮!”
“会有大姐姐漂亮吗?”
小妮看了看温苒,纠结起来,“我也不知道……”
孩子的天真之语,惹人发笑。
段飞雪道:“世间千人千面,各人喜好不同,譬如有人喜欢春光,有人喜欢冬雪,不能如此比较。”
两个孩子一脸茫然,“听不懂。”
段飞雪如鲠在喉。
温苒笑着道:“好了,你们不是还要放风筝吗?去玩吧。”
两个女孩欢呼一声,拉着手跑远了。
段飞雪摇头叹道:“到底是孩子。”
又看向温苒,他道:“姑娘没有找到要找的人,接下来打算如何?”
温苒也在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她不答反问:“段公子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段飞雪愣了一下,“此话何意?”
温苒换了个问法,“段公子是怎么走进这个村子的?”
“我……好像是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我就站在这个村子了。”
“你就不会有所疑惑吗?”
“实不相瞒……”段飞雪清秀的面容上浮现出几分尴尬,“我那段时间似乎是喝了太多酒,造成我身体出了点状况,有时候我会忘记自己做了什么,所以……所以我忽然发现自己来了这个村子,倒也不觉得奇怪。”
温苒意外,头一次听到有人喝酒喝出这种后遗症的,就算是喝断了片,这效果也不会持续这么久吧。
既然段飞雪是这种情况,那么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继续往前走,“我再走走,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段飞雪便跟在了她的身后,经过一处贴了喜字,挂了红灯笼的屋子前时,他奇怪的说道:“成亲应当是喜事,这户人家里怎么传出来了哭声呢?”
温苒也看了过去,她耳力比段飞雪要好,从屋子里不停传来的哭声里,还听到了些别的声音。
“这都是命……秀秀,你就认命吧,等到明天就出嫁……”
确实是奇怪,一般而言,就算是新娘子出嫁,娘家这边的人也会在女儿出嫁那天哭嫁,听那番话,这个新娘子要嫁的人怕是并不合他们家人的心意。
陡然间,巨大的轰鸣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还在屋子里的人都跑了出来看着动静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座山头,远远的看过去,寒芒不时浮现,山树成片的倒塌,地面也随之震动。
有人颤声道:“是、是地动吗?”
温苒认出来了,那寒芒是剑光。
她心头一动,霎时便化出了落霞剑,御剑而去。
段飞雪睁大了眼,惊的在原地站了许久,“仙、仙女……”
苍翠的山上,飞禽走兽俱是慌乱逃跑。
浓郁的寒气伴随着霸道的剑气侵袭过来,一片树林轰然倒下,飞沙走石间,执剑的白衣人影缓缓浮现。
不久前才下过雨,山间气候更冷,还有着一层水雾弥漫。
那水雾洇湿了少年的衣摆,沾了灰尘。
未曾消失的雨雾也晕染了他纤长的眼睫,他那泛着血丝的眼里聚集起来的雾气团在眼尾处,冷冷的,像极了那北域冰雪,也让他的呼吸都像是冷的。
冻的人的心硬生生的疼。
他走过一处空旷的地带,又是一剑扫出,还是一片空旷,没有他所渴望的人影浮现。
那种求而不得的撕裂感席卷而来,疼得他面色惨白,紧抿的唇上也失去了血色。
“沈娇娇!”
他脚步停住,身影恍若凝滞。
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
自背后传来的温暖犹如星火,以燎原之势,很快的将他冰冷的躯体点燃。
温苒顿感手上落了滴温热。
她慌忙的走到了他的身前,捧起了少年低着的脸。
他垂着眼,眼眸轻眨,红了的眼里雾气融为了实体滴落而出,却好似是在淌着血,他这清瘦的身躯在这片破败的林子里,脆弱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就连垂至腰际的发尾,在风中轻晃时,都好似带着一股呜咽声。
雾气模糊了他的眼,过了好一会儿,女孩的容颜才清楚的映在了他的眼底。
他似乎是没了一点力气,苍白的唇微动,“我以为我把你弄丢了。”
颤抖的声音,犹如迷途了的幼兽发出的悲鸣。
直到踮起脚尖的女孩紧紧的抱住了他,他慢慢的有了力气,缓缓的低下腰来,将她整个人都压进了自己的怀里,把头埋在了她脖颈间。
他身上的雾气洇湿了她的衣裳,呼吸里满满的都是她的味道。
藏在他心底里的那只迷途而悲鸣的幼兽,忽然便找到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