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连续七天的时间,严礼强就像一个电影院中的观众一样,站在一旁,默默看着自己身故之后发生的一系列的故事。
当钱肃在刑捕衙门讨要他的遗体的时候,他在旁边……
当石达丰愤怒的撕掉国术馆中的通告的时候,他在旁边……
当他的遗体在火光之中化为灰烬的时候,他在旁边……
当刘屠户在他的肉摊之前得意洋洋的时候,他也在旁边……
当陆家庄中的陆老爷子把他画的过山风的画像交给陆佩恩烧毁的时候,他同样还在旁边……
他甚至亲自跟着吴妈去了报恩寺,在看到吴妈在报恩寺也生活得很好的时候,他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身边亲朋亲人的悲伤,那些小人们得意的嘴脸,一一在严礼强的面前闪现。
情义与势利,在这一刻泾渭分明。
在平溪城中,他被无数人唾骂,甚至就在他的骨灰被钱肃等人埋在百丈山之后,还真有人到柳河镇上打听他埋在了哪里――一切都被钱肃猜中。
叶逍和王浩飞成了有情有义的少年英雄,在平溪城,在黄龙县,说起这两个人,到处都是一片赞誉,而自己,则成了十恶不赦之徒。
平溪郡郡守叶天成的声望,在这件事后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顶点。
郡守大人有个见义勇为的好儿子,而郡守大人在关键时刻的艰难抉择,宁愿牺牲自己儿子也不愿放跑一个坏人,如此的刚正不阿,简直就是平溪郡百姓的福气啊。
哪怕严礼强两世为人,但这短短几天给严礼强的触动,却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所谓的世间百态,人情冷暖,不过如此。
只有在电影和童话中,好人会取得胜利,会活到最后,会邪不压正,而实际上,现实中,很多时候,却是坏人会取得胜利,邪会压倒正,当坏人们一个个醇酒美人纵情欢笑享受着的时候,那些与他们作对的满腔正义的好人,许多早就尸骨已寒,坟头上的草,已经三尺高。
直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老祖宗们总结出来的这千年的世道人心,几乎就从来没有变过。
目睹着那黑白颠倒的这一切,严礼强整个人,犹如经历了一场洗礼,突然之间,有一种大彻大悟的感觉――当然,如果他现在的状态还能算是人的话。
严礼强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什么,说他活着,他的身体都已经成灰,说他死了,偏偏他还能看能听,能喜能悲……他隐隐觉得,他现在这种奇异的状态,就是和他识海之中的那一颗奇异的巨石有关。
只要他一闭上眼睛,那巨石就自然而然的浮现在他的眼前,而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又自然而然变成眼前的东西,那巨石又消失不见,严礼强试了无数次,都是这样。
至于这块巨石是怎么出现在自己识海之中的,严礼强也不知道,他猜测或许就是自己上辈子遇到的那颗流星,因为那块神秘莫测的巨石,有时候,就会变成流星的形状,在自己的识海之中穿梭飞舞。
严礼强也知道这块巨石不是凡物,绝对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但他也不知道如何和这巨石沟通。
巨石变化莫测,却总是沉默无言,而他自己,就算叫破了喉咙,不管和那巨石说什么,巨石都没有一点反应。
在他“死亡”一个月后,钱肃主动离开了匠械营,“告老还乡”,离开了平溪郡,不知所踪。
开始的时候严礼强还不知道钱肃离开,是有一天他飞到匠械营的时候,听到匠械营中的人议论,他才知道钱肃已经离开了。
以钱肃那么精明的人,当时在出头为严礼强和严德昌料理后事的时候就知道这事牵扯到郡守一家,就已经想到了其中的风险,所以,还不等郡守那边有什么动作,钱肃就主动远走高飞,离开了平溪郡。
周铁柱自己在柳河镇重新开了一个铁匠铺,带着几个徒弟,打出了周氏刀剑的旗号,继续打造刀剑,因为由之前严家铁匠铺闯出的名声,周氏刀剑的旗号虽然没有之前严家的铁匠铺那么响亮,但周铁柱打造出来的刀剑质量还是有保证的,还是会有一些客人来购买刀剑,特别是严礼强留下的狗腿刀,销路逐渐打开,周氏刀剑的生意,也渐渐好了起来,有了名声。
陆家庄的一干弟子和陆蓓馨结束了禁足,重新回到了国术馆……
石达丰也离开了平溪郡,他父亲托人在风州的苍谷郡给他找了一个开武馆的师傅,继续学艺。
……
所有人的生活都在继续着,回到既有的轨道上,只有严礼强,再也回不去了。
在钱肃离开平溪郡半个月后,严礼强也离开了平溪郡。
严礼强心中烈焰熊熊,他绝不甘心自己像孤魂野鬼一样的在平溪郡中就这么游荡,他要为严德昌和自己报仇,他要恢复人身。
他知道,他现在的这种状态,绝对是可以改变的,不是最终的结果,如果他现在的这种状态不能改变,那么,他也根本不可能两世为人,上辈子被流星砸中之后,他就应该一直在地球上这么飘荡着,所以,一定是有方法的,只是他还没有找到。
严礼强最先想到的,就是投胎。
他猜测那颗识海之中的石头,或许可以保护着自己的意识,让自己重新投胎再活一次。只是那石头不言,严礼强也不知道怎么能进入投胎这个程序,只有自己去尝试。
想要重新投胎的话,在平溪郡自然是不行的,因为平溪郡中就是郡守最大,自己如果重活一次,一出生如果就要处在那个叶天成的统治之下,天生就输了一筹,所以,要投胎的话,最好选择一户平溪郡外的人家,最好是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这样的话,自己一出生,至少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正是抱着这种想法,严礼强开始了不断的尝试,而这样的不断尝试,让严礼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彻底变成了“入室偷窥狂”……
在离开平溪郡后,白天,他身形如电,几乎一日千里,到处游荡,专门去那些大城市,找那些一看就是豪门大族的人家,到了晚上,他就在那些大户人家之中穿墙入室,亲自在旁边观看那些男男女女的造人仪式,以期能够触发投胎的条件。
只是两个月的时间,严礼强看到的造人仪式比他上辈子在地球上看的*****加起来还要多,以至于严礼强都担心就算自己投胎成功后一出生会不会长针眼。
最后的结果是,严礼强发现,不管他怎么看,怎么观摩,都没有卵用。
这一招不行,严礼强又去专门接近那些怀孕的妇女,发现还是不行。
最后,严礼强甚至就跟着那些接生的稳婆,每天在生孩子的现场碰运气,这样游荡了几个月,一直到严礼强感觉自己都可以胜任妇产科医生这个角色了,还是不行。
难道要自己死了才能投胎?
这么想着,严礼强开始尝试着怎么去死――雷劈,火烧,跳崖,跳河……凡是他能想得到的,他都试了一遍,发现还是不行,因为那物质世界的一切东西,对他来说,就像不存在一样,下大雨的时候,他追逐闪电,闪电可以从他的身体之中穿过,想要火烧,他干脆找了一个铁匠作坊,在作坊里面的炼铁炉中站一天,他跳崖的时候身体还是会漂浮在空中,想要跳河,他同样是漂浮在水面上,他甚至也无法自己伤害到自己……
就这样折腾了七八个月的时间,严礼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去了多少地方,试了多少方法,依然没有任何的效果,他都感觉自己要疯了……
(三七中文 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