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哥算是彻底服了气,余长乐二话不说就把已经撕了的借条补上,足以看出她是个讲信用的人,相信明天去羊城酒家也能拿到她说的第一个月利息。
“行,这次就当是给余小姐面子,陈老板,记得按时把利息准备好,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两个月后要是还不了本钱,就是余小姐的面子也不顶用了。”
陈立果没想到龙哥这次这么好说话,居然真的接受了余小姐帮忙谈的条件,忙不迭地点头。
“龙哥放心,我一定按时还钱!”
龙哥一行人走后,陈立果和陈经理一个劲儿向余长乐道谢,今天要不是他们好心来医院探望,只怕他们两人还要伤上加伤。
刚才陈立果还钱答应得爽快,其实心里根本没底,不过那至少也还有两个月的缓冲,可明天就要还的一千块利息怎么办,难不成真让余小姐帮忙还了?
余长乐看出他的窘迫,率先开口道:
“陈老板,刚才我自作主张替你答应了每个月提前还利息,也是想给龙哥一个台阶下,打了人一棒,总得再给人点甜头,这样的提议更容易被接受一些。”
“你放心,第一个月的利息我先帮你付了,你在医院安心养病,只是就像龙哥说的,这一万块的本金和后两个月的利息,你还是得提前做做准备。”
余长乐大方地要帮他先把第一个月的利息还上,陈立果感激涕零,可这一万块的本金已经被他用来填补羊城酒家这一月来每天的亏损,还有部分给店里四、五十号员工发了工资,实际已经所剩无几......
这样一想,陈立果心里又绝望了起来。
余小姐慷慨相助的一千块钱他大概率也是还不上了,一想到曾爷爷一手创立的羊城首屈一指的羊城酒家要在自己手上破产结业,此刻的陈立果恨不得昨天就被龙哥一群人打死算了。
他从小养尊处优,在他父亲突发心脏病离世之前每天日子过得潇潇洒洒,对酒家的运作管理也是跟着父亲走个过场,一直以为他父亲还在壮年,哪里这么早就轮得到他接班。
哪知道世事难料,身强体壮的好好一个人说没就没了,陈家几代单传,家里的女眷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接过担子的只有他这个潇洒少爷。
好在店里老伙计都在,在众人悲恸难忍之余还能勉强维持酒家的正常运转,陈立果也被迫迅速成长起来。
他之前虽然只知享乐,不谙世事,品性却是好的,为人也是谦和有礼,从小对待店里的老伙计就像长辈一般的尊重,伙计们也都是看着他一点点长大。
众人心疼他一夜之间就要挑起这么沉甸甸的担子,也是尽力想协助他经营好羊城酒家。
可无奈运营一家大型酒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其中涉及的门道太多,原先许多关键要事都是陈父亲自处理,就是店里的老伙计也不是什么都懂,因此羊城酒家的生意终归是一日比一日萧条。
原本还能仗着“羊城第一家”的名头勉强度日,可谁知改革开放的春风最先吹到了羊城等沿海地区,陆陆续续外商、港商各路资金的涌入,各种装修豪华的饭店一座座拔地而起,眼看竞争不过的那些老字号也纷纷与人合作搞起了合资。
羊城酒家作为老资格的领头羊当然也被外资看上过,可那时候陈立果的思想还处于外资就是外国资本家,专门来剥削华国劳动人民的想法,他心里清楚自身能力的不足,更担心一旦开了与外资合作的口子,他们家祖传的家业总有一天就会被贪得无厌的外国资本家霸占,到时候店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伙计就要沦为被外国资本家奴役的命运,这是他万万不能接受的后果。
羊城酒家就像一块外资啃不下的硬骨头,既然不肯合作,那就是对手。
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羊城酒家四周就开起了三、四家高档合资饭店,无一不是精致豪华,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现代化装修,大理石地砖、红地毯、水晶吊灯、空调......华国传统饭店里前所未有过的奢华配置应有尽有。
不仅硬件升级,外资还舍得花钱从各大饭店挖店里的老师傅,有些老师傅固执挖不动,就把他手下得意的徒弟全都挖走,年轻人心思活络,哪里经受得住金钱赤裸裸的诱惑,最后只剩下一个老师傅和打杂的饭店独木难支,也难逃关门停业的命运。
羊城酒家之所以还能苦苦坚持这么久,也正是因为羊城酒家的厨师、经理、伙计他们一个也挖不走,可即使如此也改变不了客流被其他豪华酒家截走的局面。
余长乐看陈立果的表情就知道估计两个月后还钱的事有麻烦,可这种事她帮得了一时,也帮不了一世。
如果是做生意资金临时需要周转,她愿意慷慨解囊帮助羊城酒家度过困难,可现实的情况明显是酒家的经营出现了问题,即将面临破产倒闭的局面,她就算有心帮忙,也没有这么大的资金量来帮助羊城酒家起死回生。
这一千块钱她甚至都做好了打水漂的准备,虽然这对她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但如果能帮羊城酒家多坚持一个月的时间来寻找出路,她觉得就冲店里上下一心、亲如家人的真挚感情,她也愿意冒险借出这个钱。
但更多的......以她目前的实力,也远远不够。
余长乐和江福水走出医院,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比病房里温暖了许多。
可余长乐的心情还是有些低落,甚至忘了搭三轮车回招待所,而是若有所思地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往前走着。
江福水见她心情不好,便默默地跟在她旁边陪着,他不知道余长乐为什么要借一千块给一家即将关门停业的酒家,也不知道余长乐为什么这么沮丧。
走着走着,几个推着小车沿街叫卖的身影闯进余长乐的视线,她认出了那个圆脸盘的大姐,好像姓蔡,正笑容满面地给付钱的客人找零,其他几个伙计也各自端着手里的蒸笼,热情地向来往的行人推荐自家店里的糕点。
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们每一个人身上,他们脸上洋溢着的真挚笑容比阳光更灿烂,仿佛充满了希望。
走在前面的余长乐突然止住了脚步,转过头很认真地对江福水说道:
“江大哥,我想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