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理解她母后担忧,但她相信自己,不需要这些手段稳定政权,更何况她的任务是成为一个昏君,这些就更没有必要了。
沈凌很明确自己现在的目标。
她想成为一个不危害百姓的昏君。
当今天下黔黎,久经寇贼,世家剥削,权贵践踏,流离艰危,十室九空,白骨不收。
不论哪个世界,过得最为艰苦的永远都是最底层的那些人,他们已经过得够苦了。
至于世家豪强,文武百官,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本来就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今天下并不安稳,内忧外患。南有大渊,吴越;西有安秦,泰炎;北有檀檀虎视眈眈,内部势力割据,起义频发,这淮国还没到她手上,就已经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了。
她父亲也曾改革颁布新政,可最后因触及世家利益受到严重反噬都不了了之。
最根本还在于如今的天下是士族的天下,他们垄断了中央和地方官员的清要之职,占有广大土地,有免除赋役、荫庇亲属、收揽门生故吏、享受赐田、给客、给吏卒、恩赏钱财等种种经济和政治特权,垄断着经济、政治、军事、文化。
沈凌甚至觉得,这些人过得比她这个皇帝还要滋润。
当然,这并不是淮国独一国特有。
而是天下皆然。
甚至大渊南吴更甚,许是南方经济更好,更安稳,导致世家也更根深蒂固,像一个个巨大的毒瘤趴在帝国之上吸血。
或者说,整个国家就是由一个个毒瘤构成,皇帝就是最大毒瘤,这些病变的细胞疯狂抢夺正常细胞的养分壮大自己,而那些普通细胞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供养了什么。
要想彻底消灭世家势力,只怕这个世界要来一个黄巢那般的人物了。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她一直最忌惮的,从来不是目光短浅换代速度极快的宦官,而是根深蒂固的世家豪强。
她下意识点了点自己眉尾,怀疑顾厌也和世家有纠葛,曾经派了无数人去查,却一直不曾到底是哪家。
他在朝堂上杀了那么多官员,世家一点表示都没有,不会哪家都沾一点吧。
没想到他还是个交际花呢。
沈凌忽然有些想笑。
见沈凌不同意,太后又不是一个特别坚定的人,最后这件事便不再有后续。
沈凌回京之时,明珠留在了天恩寺配太后。
临行前,太后将一串开过光的凤眼菩提戴到她的手上,说这是她供奉了好几年的圣物,会保佑沈凌。
沈凌笑着接受了。
一行人浩浩汤汤回去,她早已没了欣赏雪景的心思,一直缩在温暖的车厢里,摇晃的马车让沈凌干呕。
不知是不是早上吃的太过油腻。
她翻着这个世界的史书,边翻边叹气。
火药,大炮,枪支弹药,她都想要。
一切恐惧的来源都来自火力不足,要是她拥有一支热武器军队,直接看谁不爽就干谁了。
可是现在的经济水平太落后了,研发这些十分困难,一步一卡,哪怕她知道火药的主要组分是硝酸钾、木炭和硫磺,可手下没有几个可用的人,研制了两年都没有研制出稳定能保存运用到战场上,并可以大规模生产的黑火药。
炸是炸了,在哪炸就不一定了。
让沈凌很是羡慕其它穿越者,几天就能徒手搓一个稳定的炸药包。
看着看着沈凌就睡着了,等再睁开眼睛,已经到了皇宫之中,沈凌跳下马车,熟悉的宫苑,严肃古板的城墙,又是她的主战场了。
修整半天,第二日早朝,沈凌百无聊赖的听着大臣们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
干脆放空了大脑开始走神,又是不想上班的一天。
直到有大臣举荐太傅之子入朝为官,才稍稍提起一点精神。
云墨早就名冠京城,又是三朝元老太傅之子,虽三年为守孝没有入朝为官,但此时由他担任大司农并无官员反对。
本朝当官只要满足一个条件就行。
世家。
至于什么孝,礼,仁,义,才学都是屁话。
如今她朝堂上还站着一个流口水的傻子呢,那傻子是某一品大官世家家主的嫡长子,连话都说不清楚,跟她从前一样,都是朝堂上的吉祥物。
至于寒门子弟,商人之子想挤进中央,简直是天方夜谭。
更别提再往下一级别的普通老百姓了。
不过中央官员位置有限,一般都给了世家嫡系,旁支们争强不过,只能去地方当官。
确定了云墨入朝为官后,便没有什么要紧事了,宣布退朝后。
沈凌换下常服直接去找了易菁音,待明年开春,就把宫苑里后面的园林给她让她用来种地。
一进她宫里,更是温暖如春,之间她穿着窄袖胡服,正拿着毛笔记载着什么。
看到沈凌,易菁音抬起头。
“来了,随便坐吧。”她周围的小宫女已经从原来的一脸震惊到现在的波澜不惊。
她家娘娘深受陛下宠爱。
作为这宫里唯一一个娘娘,与陛下说话很少用敬词,陛下也不恼怒,反而待娘娘越发和善。
沈凌也没跟她客气,直接坐在她的旁边。
易菁音收起纸笔,揉了揉山根处:“种子刚种下,还没发芽,这些改良好,只怕要等几年几十年了。”
沈凌想了想,撑着下巴看向她:“我听闻,南方有一个地方,一稻三熟,应该更方便你做实验。”
易菁音眼睛一亮,想要卷铺盖立刻走人。
沈凌叹了一口气:“只可惜那地方并非我的国土,乃是吴越领地,再等等,等我把那地方打下来。”
沈凌跟她抱怨了一番,如今国内形势有多难。
易菁音认真听着,随即问到:“这也是任务的一部分吗?”
沈凌摇头:“不是,只是我想在这个世界留下一些东西罢了。”
易菁音沉默片刻,笑了一声:“我与你一起。”
沈凌也笑了。
“好。”
“你如今对宋长青还有感情吗?”
易菁音笑容一僵,她有些厌恶开口:“问这个干什么。”
沈凌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也并不会因为她的反对而停下自己的脚步,只是想要找个可以商讨倾诉的对象罢了。
“我要找个理由杀了他。”
易菁音看了沈凌一眼,这才开口:“不爱了,我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也并不缺爱,不会爱上一个囚禁我的人还放任他家人虐待我的人。”
紧接着她又开口:“我知道宋家很多内幕,或许能帮助你。”
沈凌难得笑得真心实意。
易菁音举了举手中的纸:“太多了,等我一一罗列完,到时候派人给你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