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将做好的糯米藕盛盘,端到老头儿的面前。老头儿鼻尖凑过来,使劲闻了两下,嘴巴嘟着,胡须不停地晃动,“香,那我就不客气啦,哈哈。”说着,接过糯米藕就向外走去,连筷子都没有用,直接用手拿着往嘴里送去。
老头儿一边呼着烫,一边吐着舌头,可是嘴巴却不停歇,一个接着一个。安然看着他那滑稽的样子,却没有半分笑意,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只不过,还不到几步,老头儿忽然手一歪,盘子落地,里面的糯米藕也撒在了地上,顿时引来一众看客的怒骂。
他身子一软,脚步踉跄,靠在一边的凳子上,缓慢下滑,双手紧紧地抠着自己的脖子,脸上也出现了极为痛苦的神色,嘴唇红得滴血,哑着嗓子颤抖地指着安然,“你,你。”
白术和柳蜜儿此时也是吃了一惊,安然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这可是杀人啊!白术头皮发麻,赶紧上前,挡住老头儿看向安然的视线,“你别胡说,我家小姐好端端地做东西给你吃,你可不能冤枉她!”
“呕”老头儿一口血从嘴里喷出来,并不反驳,只是看着安然。
“去拿盐兑水送过来,还有,将这馒头放在火上烧焦,要快。”安然拉开白术,有条不紊地吩咐着,脚步上前,蹲在老头儿的面前,嘴角勾起,“这叫有来有回,你吃了我的东西,那我就拿你一点血来作为回报,不亏。”
“你,你,小女娃,你为何?快把解药拿来。”老头儿眼睛睁大,可是细看之下,里面并没有将死之人的恐惧,反而是浓厚的兴趣。
“老爷子,你可知道,这鹤顶红是没有解药的?”安然一点也没有自己毒死人的认知。
“鹤顶红?”围着的人一听这个词,浑身都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这鹤顶红吃下去,从古至今,还真的没听说有谁能不死的,想到这里,看向安然的眼色都不禁带上了愤怒和唏嘘。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救我这个老头子?”老头儿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飘了起来,嘴里再次吐出一口血来。
“你收我为徒,我就救你。”此话一出,便遭来了大家的嗤笑,想要拜人家为师,不好好伺候着,反而想要杀人,人家肯答应她才怪。
“好,好,我答应。”
“口说无凭。”安然并不上当,依旧态度淡定地跟他谈着条件。
老头儿估摸着应该是真的没有多少力气了,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一块玉质暖牌扔给安然,“这是我天一门收徒的东西。”
安然把玉牌拿在手里,触感温润,没有过多的打量,收入自己的怀中,接过白术手中的盐水,不再跟他继续扯下去。
从老头儿张开的嘴巴,盐水就灌了进去,然后迅速食指和中指迅速并拢勾起,从老头儿的下巴喉咙处伸去,挤压揉捻,老头儿禁不住安然的两下来回,“哇”地一下就开始呕吐起来。
呕吐,喝水,呕吐,喝水,反复多次,知道他吐出的东西颜色都变成水一样,安然这才停止手下的动作,然后把烤焦的馒头给老头儿吃下,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服,紧接着,却是神情严肃,双腿一弯,屈膝跪了下去。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三拜。”说着安然便朝着面前还在喘息着的老头儿,态度诚恳地磕了三个响头。
“徒儿知道师傅顽童心性,刚刚是徒儿跟师傅开的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想必即使没有徒儿,师傅自己也定能解了那毒的。”安然将老头儿从地上扶了起来,吐了吐舌头,开始认错。
“哼!下次,给老头子好好做菜,否则,我毒死你!”老头儿听安然这么一说,脸上并没有出现愠怒,反而是满意地看着她,嘴犟地可惜着那盘到嘴的糯米藕,舔了舔舌头,真是回味无穷。
“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瞄了安然两眼,想起那个被他忽悠的孕妇,拔腿就跑。看着一溜烟的老顽童,安然失笑,还真是有活力啊。
“师傅,那徒儿下次到哪里找你?”
“我要见你时,自会去找你的。”半空中,传来一阵雄浑有力的声音。
白术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可是刚刚安然手里接过的那暖玉,她认识,自家爷可是找了那老头儿大半年了,“小姐,你怎么会知道他?”
“我一开始也不知道,只是看他功夫身手不错,而且使毒出神入化,再看他性子,所以才想着以刚才那出,拜他为师。他刚刚可是从戏院门口,跟了我们一路了。”
“什么?”柳蜜儿和白术同时张大了嘴巴,“怎么可能,奴婢怎么会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小姐为什么又会知道?”白术有些难以理解,自家王妃根本没有半点功夫,怎么比她还警觉。
“我不是察觉到他,而是师傅他身上药味比较浓厚,从戏院门口一直到这里,我鼻子比较好,所以就闻见了。白术,你跟我说说,他到底是什么人?”安然一边向着掌柜走去,一边询问白术。
“他是人称和阎王抢人,又杀人于无形的阎鬼,是天一门的创教人。”白术听到安然的话,嘴角一歪,没想到,她们爷费尽心思,连阎鬼的人影都没有见到,王妃轻轻松松,就拜了个师,人比人,简直不能比。
安然点点头,来到掌柜面前,便禁了声。堆起笑脸,“掌柜的,可考虑好了,要合作吗?”
掌柜的看见站在自己面前,正笑得开心的安然,刚刚她的那些行为,他可都是收纳眼底,心中不禁暗赞,这样的人,可惜是个女人,要不然还能为主子所用,“小姐的要求不为过,鄙人应了。”
“那掌柜的,敢日不如撞日,就白纸黑字敲定了吧。”
老板眸色一闪,果然精于打算,大手一挥,立马就有人送来了文房四宝。
“这合作的上面,可以写明我只收寿辰之后的方子的钱,每个方子8两银子。寿辰上的菜色方子和老板店里的改造,我免费赠送如何?”
“8两?小姐,这店里即使是消费多的,也不过一桌菜共计二三两罢了,这,是不是?”老板蹙了蹙眉头,想要压价。
“老板,虽说你这一桌共计只要二三两,可是,这8两的方子,你可以收好多桌呢,而且,我妹妹的方子肯定会替你招来更多的客人的,这事儿,你不亏!”柳蜜儿站在安然身边,替她把关。
“姑娘说笑了,我这第一次,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老板,你看你这店里,左边地方稍微大一些,那么就可以放四人的桌子一排,排上四排,共计16人。”
“而右边地方小,那就可以放两人一张的小桌子,四排共计8人。”
“而后面那处,你是放的放的大木桌,你可以把桌子去角磨圆,那样就可以由原先的6人坐到8人,这桌子共计两张,也就是16人,楼下总共可以坐16加16再加8,共计40人。”
“这样排下来,你不仅可以多了空座,大厅对着门口看着还是很宽敞的,不会显得杂乱无章。楼上跟楼下的布局差不多,不过因为临窗,你大可以在空的地方,摆上花盆,这样女客也会比较多的。”
老板一听安然的话,眼珠子转了两圈,一拍大腿,“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要是按你这么说,我这一次就可以接待共计80个人。不过,小姐,你应该还有什么点子没有说吧?”
“老板,你这可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呐。”安然敲了下桌面,“不过既然老板无心合作的话,那我也就不继续打扰老板了,白术,蜜姐,我们走。”
老板明知安然这招是以退为进,可是偏偏还要往前凑去,叹了一口气,又认命地把人喊了回来,“小姐,小姐别急,鄙人这不是正在想办法让自己努力早日挣点银子,也好付得起您的8两银子嘛。”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机灵的小二急匆匆地从楼上跑来,附在老板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老板刚刚还有些不太情愿的脸色,登时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小姐,我们合作,合作。只是,这合作的方式,要,要改变一下。”
“怎么改变?”
“你刚才说的8两银子是没有的,只是以后酒楼的菜色和店里的改良都交给小姐。”
“那是白干吗?”柳蜜儿一听,声音不禁拔高,嗬,还蹬鼻子上脸了。
“不是,不是,以后啊,小姐和我们酒楼的盈利对半分,这样的话,鄙人以后也不怕小姐不出力啊,毕竟这也是替自己赚银子不是。”老板擦了擦头上冒出来的细汗,这柳蜜儿乍看之下,柔柔弱弱的,没想到发起火来,却让人害怕。
“你说什么?盈利对半分?”安然朝老板身后的小二再次打量了一下,“可以啊,还是那句话,白纸黑字写下来。”
老板一听安然答应,连连点头。敲定好合约,安然和老板商量着第二天把寿辰的菜单方子送过来,几个人便一起回家了。
马车上,安然看着歪在一角沉默的柳蜜儿,忽然心中生出点愧疚,“蜜姐,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今天一下子经历了这么多,她估计也还懵着吧。
“问,问什么?”柳蜜儿眼皮抬了一下,“听了一早上的戏,都快累死了,还没吃上两口热乎的。”
“都是我不好,本来想着节省点时间的,没想到到底还是让你糟心了。”安然坐到柳蜜儿身边,帮她揉捏着肩膀。
“不是你的事儿,只是最近忙乎的太多了,你比我更累。得了,不要替我捏了,你刚刚说让我问,问什么,每个人心中都有不为外人道的秘密,等到你想说的时候,你自然会说的。”柳蜜儿把安然的手握在手心,没精打采。
“刚刚,那百里明玉你认识吧?”
“嗯,将军府的小霸王谁人不知,不过没想到的是,今天竟然被你给治住了。”柳蜜儿一想起百里明玉吃瘪的脸,就想要笑。
“他,他是我弟弟。”安然深吸一口气,这件事,她是第一次告诉别人。她信任她。
“你说什么?弟弟?百里家有个百里琳琳,可是却娇纵跋扈,你是?啊,你是!”柳蜜儿忽然间从靠着的车窗上蹦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安然,“可是,那百里明玉对你的态度明明就十分恶劣啊!”
“他就是个二货,被人卖了,还帮着人数银子呢!”想起那二货,安然就手痒痒想要揍他。
“也是。”
“这次,他们要接我回去,所以我想先赚点银子傍身。”安然苦笑着看向柳蜜儿,说起这段往事,她强烈地感觉到了原主心中的难受。
柳蜜儿伸手揽住安然,“傻,别害怕,不管什么时候,姐姐都会支持你的。”安然吸了口柳蜜儿身上的气息,闭上眼睛,享受这难得的平静。
小七的事情,她没有跟柳蜜儿讲,毕竟,这是别人的事,而且,小七的身份,让她也比较忌讳,看她的情况,在宫中应该也不是太受宠的,暂时还是保密吧。
马车最终停在绣坊门口,柳蜜儿因为还要回清风坊忙事情,就和安然分道扬镳了,走之前答应安然晚上回去想想那几个唱戏的,到底要挑那些,然后再来和她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