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谨面无表情地摇着折扇,和安然对视着,目光深邃,看不清平静无波的后面到底隐藏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白术果然从老板那里弄来了几只雄性朱宫,安然接过手,令人当场捣碎,然后直接用竹片挑出覆上那守宫砂。
众人的视线也都不约而同地集中起来,茹娘和百里琳琳也是绞着手绢,心里祈祷着这只是一场笑话。
安然料想着时间差不多了,拿出手绢抹去柳蜜儿手臂上的东西,露出光洁的胳膊,刚刚还是鲜艳欲滴的红色守宫砂,就这样在众人的眼前消失不见。
有些人不可思议地发出惊叹声,“这,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自古以来,这守宫砂只有男女欢好才会自行消失,刚刚是怎么回事?”
这一问题,也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其实这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只要知道了这其中的原理,大家自然也就会明白了。”安然转了个身,面向众人。
“这守宫砂是用正在繁殖时期的雌性朱宫制成,它会发散出大量的雌性激素,那么一旦遇到雄性激素,就会中和,从而消失。我刚刚命人去捉正在繁殖期的雄性朱宫,就是这个道理。”
“王爷,您那么高高在上,怎么,这个道理你=您也不知道吗?”安然嘲讽挑衅地看向司马谨,等着他的回答。
“安然姐姐,都是茹娘不好,你不要怪谨哥哥。是茹娘没有本事,要是也能认鬼仙为师傅的话,今日就不会闹出这种笑话了。”
茹娘看见司马谨皱着眉的表情,赶紧闪身挡在他的面前,“其实,茹娘还知道一个最直接简单的方法的,验身就可以了。”
此话一出,当场就有几位妇人变了脸色,这验身她们自然知道,就是差几个有经验的嬷嬷一起检查被怀疑的女性下体,这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虽然这不太好,但是相较于名声来说,茹娘觉得,姐姐不妨一试?”茹娘看向众人,解释着自己逼不得已提出这样的要求,都是为了给安然洗脱污名。
“是啊,这个方法好,这样既简单又方便,还能直接查验,姐姐,妹妹也觉得可行!”百里琳琳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色。
“是啊,二婶也觉得,跟名声比起来的话,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妥当。”二夫人应和着。
“你们,你们简直欺人太甚!”柳蜜儿好看的眉眼也竖了起来,就算是再好的耐性,也要被他们这群不要脸的人磨光了。
安然一直保持着微笑,听她们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讲着,就连皱眉都没有。“讲完了吗?还有要补充的吗?”
“若是安然姐姐验了,确实清白,那大家也就不会有所怀疑了,姐姐,妹妹这可是为了你好。”茹娘走到安然身边,柔柔地扯了一下安然的衣袖。
安然低头看着她,二人视线相撞,茹娘眼神坦荡,要不是有刚刚她陷害奶娘那一幕在前,估计自己此时也要被她骗了。
“你是觉得,我堂堂百里府的嫡长孙女,是随便任何一个人就可以羞辱的吗?还是说,你们众人,都是可以任意在我头上踩上一脚?二夫人?百里家的三小姐?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身份的茹娘,姑娘?祖父,你说,是吗?”
安然扬着下巴,藐视着众人,那种与身俱来的贵气和威严,让大家不禁都打了个颤。是啊,他们只是一群宾客,大多数还都是百里淳的门生,那么他们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每人自己心里都要有数。
而且,依百里淳今晚的表现来看,他是对这个孙女极其看重的。百里家之所以留下众人,只是不希望大家今天借此发挥想象,日后传出对百里家名声不利的事情来。可是这一切,也并不代表,他们可以放肆。
“我看,这件事情还是算了吧。”
“是啊是啊,还是算了吧。其实我们大家今晚也都并没有看见什么黑衣人,只是听说而已,大小姐又没有什么事,这件事就算了吧。”
见有人开头附和,后面一片倒的声音此起彼伏。
“可是,即使是这样,安然姐姐的名声,大家还是会有所猜测的。”
“茹娘!”沉默了许久的司马谨终是出声制止了想要再次起哄的茹娘。
“谨哥哥,对不起,都是茹娘多事了,茹娘真的以为一片好心的,没有考虑太多,谨哥哥你不要怪我好不好?”听到司马谨含着隐忍怒气的声音,茹娘立马见好就收,赶紧认错。
“王爷,其实这件事情并不能怪茹娘姑娘,她也是为了安然好不是。”二夫人被二老爷拉着,可是不让安然难受,她就心里不爽,硬是不顾百里淳已经铁青的脸色,喊了几句。
“我看今天谁敢动她!”从门外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个人,定睛一看,不是小霸王百里明玉又是谁。
“谁敢动她,当我们百里家没人了是吗?!”百里明玉平时本就经常打架生事,现在再加上满脸的怒容,吓得几个妇人小姐当场失色。
他一开始就知道今天安然要回来,本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出去找了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喝酒去了,还在兴致上,却被家里的小厮跑过来一通说,气得他当场掀翻了桌子,赶了过来。
安然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宽厚的肩膀,因为练武的原因,挺拔结实,让她产生了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原来,被人护着,是这般暖。原来,这就是割不断,舍不掉的血缘关系。她庆幸,当初她的决定没有错。
拍拍他的肩,开心一笑,百里明玉正好转过来,就见到这迷人的笑容,心里直犯嘀咕,自己都护着她了,这女人该不会还要捉弄自己吧?不远处的司马谨眸光闪了闪,意味不明。
“谢谢。”
“啊?”一时间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安然竟然会跟他说谢谢,不过,想想也是应该的,顿时又傲娇起来,“哼,我这只是不想让人觉得我百里家好欺。二婶,还有三姐,你们也是,为什么一直帮着这个女人欺负她,她可是自己家的!”
“明玉啊,你误会了。”二夫人听他当场指出自己故意挑拨,一张脸顿时红了起来。
“误不误会的,我自己有眼睛看。反正,今天谁想对她干什么,先问过我再说。还有祖母,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祖父,你要她回来,第一天就要她受这么多人指责,那还不如不回来呢!”
百里明玉反正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转头质问百里淳和老夫人。
“明玉,好了。其实,这件事情,并不能怪祖父,祖母的,这件事情,大家都想弄个明白,安然能谅解他们的心。但刚刚我也说了,这么多人,就三妹一人看见黑衣人,三妹,你可有受伤?”
此话一出,很有意思,话头一转,百里琳琳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女人,竟然没有受伤,难逃嫌疑。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既然茹娘姑娘提出要验身以证清白,不如这样,刚刚凡是不在前面的,单独一个人的,又或者在这边附近的,有可能接触到黑衣人的,为了以防万一,不如都验一验吧,怎么样?这样才不会被怀疑黑衣人得逞。”
“这?这!这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难道就我百里家的小姐可以被人验身,你们拿不出证据,又极有可能接触的,就不能验身?”
“这还是算了吧,我们刚刚就说了,这件事情其实就是个误会,跟大小姐并无关系,今日也很晚了,不如就此告辞。”
“是啊是啊,我们告辞!”
“告辞。”
“老伙计,我们就先走了。”
安然看着要先溜的一群人,哼,轮到自己头上了,怎么就不再是看好戏了!
“啊,啊,我肚子疼。”
“啊,我也是,肚子好痛。”
“我,我也。。。”
就在众人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忽然都感觉到一阵腹痛难当。安然眉头皱了起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是连环嫁祸,还有后招?
“几位大人和夫人怎么会一起腹痛?莫非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不会啊,我们没吃什么啊,啊,不对,就刚刚吃了那桌你们准备的宴席啊!”
“宴席,那我们都吃了,怎么会没事,莫不是?”二夫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看向安然。
“莫不是什么?”
“为什么大小姐一回来,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二夫人,这,这是不是大小姐身上还带着晦气呢,所以先是自己遭遇不测,现在又是各位大人和夫人。”二夫人身边的一个小丫鬟瑟瑟发抖,脸上发白,嘴唇也有些哆嗦。
“胡说什么!”百里淳终是火了,“哪里来的多嘴丫头,拉出去,杖毙!”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奴婢,奴婢也只是害怕。”
“呜。”百里明玉上前,对着小丫鬟的肩头就是一脚,直接揣得她倒地不起,“主子的事情,也是你等能够乱嚼舌根的吗?”
眼见着事情的发展快要脱离自己的掌控,安然只觉得精疲力尽。只知道自己以前看那些宫斗文很爽,殊不知自己卷入其中,这滋味,她以后是再不想回忆起来,脑细胞都不知道死了有多少。
轻轻附在白术的耳边耳语,白术点点头,闪身消失。
“各位稍安勿躁,待我的丫鬟去取一些东西过来,大家就会知道,到底是安然给大家带来了灾祸,还是有那小人从中作祟。”
这话一出,刚刚那倒地的小丫鬟立马就慌了起来,头垂得更低。她以为自己做得隐蔽,可是这一切都被司马谨看在眼里。
“现在,如果有相信安然的,可以到我这里来,阎鬼师傅当初走的时候,有留给我一些药,我先替大家解了,也不必挨着痛苦。”
“好,好,老夫信你,丫头啊,你替我解了吧。”那会儿跟百里淳称兄道弟的一个老头儿,赶紧捂着肚子跑了过来,样子有些滑稽。
安然从身边拿出一颗小小的褐色圆形状药物递给他,“大人吞下就可,入口即化。”
“好,好。”那人接过药,没有丝毫怀疑,显然确实跟百里淳交情过甚。
大家看着他的反应,果然一会儿就见了效,“哎,真的不疼了,不疼了,这鬼仙的东西,可真是不错。”那人惊奇地叫了起来,“哎,老伙计,你家这丫头可是宝,哪里是那等子胡说八道的!”说着还讽刺地剜了眼那些心里怀疑的人。
毕竟性命重要,脸皮就算再厚点儿也是可以的。于是,安然的身边立马就被大家团团围住,安然也不去与他们计较先前不相信自己的事,每人发了一颗药。
白术也在此时回来,手中拿着用布包着的几双筷子和碗碟杯子,“小姐,这是你刚刚让奴婢去检查的东西。奴婢检查了大家吃的饭菜,里面并没有下毒。可是,经过奴婢仔细查验发现,这几位大人座位上的餐具,被人涂上了毒药。所以一旦实用就会腹痛。”
白术把手中的东西交给百里淳,“将军,奴婢素闻将军嫉恶如仇,为何我家小姐一来就发生这么多的事?先是被有心人泼脏水,现在更是被诬陷成灾星?将军,奴婢觉得,若是不能还我家小姐一个公道,那我家小姐还不如回原来的地方,最起码安全!不用时刻担心着被人陷害!”
说着,白术狠狠地瞪了眼百里琳琳母女。她都快自责死了,要不是她护主不力,否则也不会接二连三发生这些事情,都是她该死。
“放肆,你是哪来的丫头,如此不懂规矩,你是在威胁我们吗?”老夫人突然杵着拐杖,指责着白术,然后又看向安然,“安然啊,先前祖母跟你讲的话,你可是记住了?”
“一笔写不出两个百里,所以,即使有什么,还是应以大局为重。好了,这件事情,现在也清楚了,我们也不追究了。今天是你祖父的寿辰,又何必闹得大家都不愉快,你觉得呢?”
“祖母,你这?!”百里明玉还想要再说些什么,被安然制止了。
老夫人这话是希望她息事宁人,她懂。闹到现在,也确实该收场了,她想要彻底站稳脚跟,这一时半会儿也绝无可能。
“呵,本王怎么听着这话,是想要安然硬是忍下这口委屈呢?她愿意,可是本王却不愿意呢!既然闹都闹了,本王觉得,还是把事情查清楚吧!”
司马谨唇角一勾,突然起身,走到安然面前,仔细地看着她,“记住,你又欠本王一个人情。”
安然刚想要拒绝,立马就被他制止了,“不要说不需要,百里将军可是说明天才会奏明父皇收回成命,况且父皇答不答应还是一说呢,所以,你现在还是本王的未婚妻,本王护着你,也是应该的。”
看着司马谨那一脸的不用你谢我,我知道我很好的样子,安然就忍不住想要扇醒他,这也是今晚他主动帮自己说话,安然摸不清楚他此时起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来人呐,给本王一个一个地查,可知,在本王的宅子里发生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在打本王耳光!”
“什么,这是,这是四王爷的宅子?”
“这是?”
“那这百里家岂不是和四王爷?那为何还要拒绝婚事?”
“你说什么?这是王爷的宅子?安然,是吗?”百里淳也是一惊,忙看向安然。
“当然不是!”此时,她除了否认,只有否认。
“你不想承认就算了。”司马谨叹息着摇摇头,仿佛自己是一只被人抛弃的小狗。
“安然知道,王爷这是在开玩笑呢。安然不会介意的,大家也当笑话听一听罢了。”
安然还在否认着,司马谨的人已经找到了罪证。
“奴婢,奴婢没有!奴婢,奴婢不知道!”刚刚二夫人身后帮腔的那名丫鬟,顿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直磕头,“王爷,小姐,奴,奴婢不知道怎么回事。”
“哦,是吗?从刚刚大家在用餐到这里发生事情为止,那下毒之人根本没有时间离开,那肯定就是混在人群中,刚刚本王已经让人检查了,只有你的锦囊里有毒药,你怎么解释?”
“奴婢,奴婢不知道。都,都是,呜。”忽然,那名丫鬟瞳孔睁大,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讲不出来话,只能不停地磕头。
“都是什么,谁指使你的?”司马谨玩味地抚摸了一下大拇指上的扳指。
那名丫鬟吓得身子不停地抖动,直摇头,看着司马谨就像是看到了鬼一样。
“既然不敢说,那就指出来好了,不过,可要考虑清楚了。”
丫鬟颤抖着手,刚要移动到二夫人的位置,二夫人立马就吼了起来,迅速给了她两耳光,“好你个贱婢,竟然还敢下毒毒害各位大人,然后嫁祸给小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你家人也不想要了是不是?”
最后一句话,显然给了她一记闷棍,转而自己磕着头,拿手朝自己的胸口戳着。
“好了,既然丫鬟已经认罪,这件事情便作罢了。王爷,这是我们自己的家事,即使是圣上在这里,也不会去插手的吧。”
老夫人被这么一闹,身子不爽,“各位大人,今日让你们看了笑话,大家今日也都累了,不如散了吧。下次,老身和将军再做一次东,给各位赔罪,如何?”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大家都是明白人,纷纷起身告辞,赶紧远离这是非之地。
不一会儿,满满一屋子黑压压的人,只剩下百里家的人,还有司马谨。
“王爷这是?”
“这里是本王的宅子,你叫本王去何处?”司马谨一摇折扇,唇角勾笑,那张脸的确很美。
“那老臣就带着一众家眷告辞。”百里淳根本不想多搭理司马谨,恨不得分分钟消失在他面前。
“可以是可以,安然留下。”
“你说什么?!”百里淳只觉得自己血压一定升高,被司马谨气得握紧双拳,仿佛只要他再说一句,他就顾不得任何身份了。
“祖父,无事,安然正好也有几句话要和王爷说,等会儿安然会自己回府的。”虽然安然巴不得百里淳帮她出口恶气,可是,她可不想刚认回身份,就被牵连入狱。
百里淳瞪了好一会儿司马谨,才无可奈何地走了出去,“我在外面等你。”这一眼,也是给司马谨示警,告诉他别胡来。
“王爷要安然留下,有何事?”
看着那一脸跟自己撇清关系的安然,司马谨就十分不爽,“你当真要拒绝嫁给本王?”
听到这句话,安然忽然有些想笑,“那如果没有圣旨,王爷会娶安然吗?”
司马谨一愣,会吗?他一开始根本就不认识,不知道她,又何来娶她?茹娘看见司马谨的神色,得意的一扬嘴角。
“本王之前根本不认识你。”司马谨老实回答。
“认识了以后呢?”
“会。”
“那王爷打算给安然什么身份?一个拥有棋子身份的贵妾?平妻?还是正妻?”
“我,本王没有想过,不过,若是你不想做妾,本王也可以给你平妻之位?”司马谨紧皱着眉头,如果没有圣旨,现在怎样,他也说不清楚。
“那安然是不是还要感谢王爷,如此瞧得上安然?”讽刺地笑着看向司马谨。
“你不准笑!”司马谨脸色不是太好,被安然笑得发毛。
“王爷,你懂什么是爱吗?安然觉得,青州那名黑衣人说的很对,王爷你根本就不懂爱。安然上次说的话,王爷说懂,可是,安然却觉得,你根本就不懂!”
这几句话说的司马谨火大,瞬间掐住安然的脖子,“本王不管,你只要记住你是本王的妻子就可以了,别人,谁敢娶你,本王就毁了谁!本王倒要看看,谁还有那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