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安然一开始不明白白术这句话说的是什么意思的话,那么现在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能够让她崩溃。
屋外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脸上的肌肤吹弹可破,摇头晃脑地背着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性?”男孩顿了一下,挠着脑袋,应该是忘了下一句是什么了,忙朝着屋内大喊道,“娘,娘,下一句应该是什么?”
被他这么一叫,从屋内出来一个妇人,挽着一个松松的发髻,一袭白色纱裙,让她显得那样茕茕孑立,气质出尘。妇人手中端着一个碗,里面装着红红的果子,双手湿淋淋的,还有几滴水珠顺着手腕滚落进袖子中,显然是刚刚洗果子湿了手。
“性乃迁。你呀,总是学到这个,忘了那个!”点点男孩的头,却又不忍心过多的苛责。风吹起妇人的长发,瘦削的身形,更是惹人怜惜。
那果子安然认得,是福伯从庄子里带过来的,其他地方的季节性水果,说是让他们尝尝鲜,安然让人送了些回来给祖母,呵,没有想到竟然在这儿见到了。心中带着嘲讽,二叔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府里有个假姨娘,府外还有个真姨娘。不过,从这妇人通身的气派来看,就二婶那样子,也难怪二叔会生出多余的心思来。
那妇人似乎也察觉到有人在看着他们这边,带着疑惑抬头朝安然看过来。只是,这一抬头,二人都愣住了,妇人手中的碗没拿稳,一下子掉落到地上,碎裂开来,红红的果子滚了一地,沾上了地上的灰尘,变得灰蒙蒙的。
安然胸中气血上涌,联想到以前二叔对她的种种维护,还有司马谨欲言又止的表情,只觉得现在这场景是有多讽刺,一口血从嘴角溢出来,身子就要往后倒过去,白术吓得赶紧扶稳安然,“王妃,王妃。”
撇开白术的手,勉强站定。那妇人却是朝安然走来,鬼使神差地摸上安然的脸,苦笑着,“呵呵,还真像啊。我以为,这辈子,我不会见到你,那么我便可以欺骗自己,夫君喜欢的人是我。可是,还真是讽刺啊!我抢了二夫人的丈夫,那人,却是抢走了我的心。”
说着,妇人的眼泪控制不住,滚落下来。牙齿咬着嘴唇,脸色变得苍白。小男孩担心地跑过来,拉着妇人的手,小心翼翼地喊道,“娘,娘,你没事吧?”
低下眉眼,小男孩那张和百里明玉相似的面庞,让安然情不自禁皱起眉头,来自灵魂深处的愤怒,一把拍掉脸上的纤纤玉手,“你不配跟我提她!”
“不准你欺负我娘,你走,你走,你是坏人!”见到自己母亲被欺负,小男孩拿手来推安然。
两只手还没碰到她,就被安然紧紧抓住,虽然理智上告诉自己,他只是个孩子,他是无辜的,但是,安然却还是忍不住,残忍一笑,“我是坏人?呵呵,我如果是坏人的话,那你娘抢别人的丈夫,你抢别人的爹,是不是坏人啊?!”
“我没有抢别人的爹,爹是我爹,是我爹!”孩子就是孩子,被安然那么一吓唬,就慌了神,开始往妇人的背后缩去,还不时地拿着小眼神瞟安然两眼。
“大小姐,明承还是个孩子。”擦了把眼泪,怜惜自己的儿子,妇人蹲下身将他搂进自己的怀中,不想让自己的这种肮脏的事情,让这么小的孩子见到。她希望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保留最起码的一点尊严。
“事情是我做的,跟他无关,他什么都不懂。大小姐有什么,大可以冲着我来就可以。”
“你既然知道自己是替身,你还能这么坦荡荡地活到现在,我也真不知道该说是佩服你呢,还是应该崇拜你?!”妇人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安然内心更加不爽,说出口的话,就像刀子一样,在剜着人的心。
“我,你!”哑口无言,妇人不敢相信地抬头看向安然,“大小姐何必总是这样咄咄逼人。我自问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我也仅仅是嫁了个自己喜欢的人罢了。”
“呵呵,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仅仅是嫁了个自己喜欢的人?我看,你说得冠冕堂皇,其实自己也知道吧,你的这一默认的行为,成全了百里关山人面兽心的行为!竟然喜欢上自己大哥的妻子,还在外面养了个跟他大嫂长相一模一样的人。你还真是心宽大啊!”
“嫁?你何时嫁给他了?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外妾罢了!更别提能够登得上台面。若他爱你也就罢了,他明摆着只是想要透过你的这张脸去看另一个人。你和你的孩子应该被禁止外出吧,他是不是美其名曰为了保护你们?哈哈,他只是怕你们二人上街,被人认出来而已。他就是这么自私,而你助纣为虐,好不了多少!”
妇人听着安然句句戳心的话,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哪里真就不懂,只是不想懂而已。就好像,你永远唤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罢了!她昧着自己的良心跟了他,而她却知道,这些年他之所以对自己还不错,全都因着这张脸,这身打扮。
撒气般将火全部发泄出来,安然胸中的愤怒才得以缓解。百里关山,我定要你颜面扫地,受万人唾弃!紧着自己的拳头,安然没再理会地上的母女二人,转身就走。她要去找百里关山,好好算算这笔账。
“王妃。”回去的路上,白术一路看着安然的脸色,不是太赞同她这样的行为。
“你想要说什么?你们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所以司马谨才会要我自己亲自来一趟。”
“是,对于二老爷。。。”接触到安然的目光,白术连忙改口,“对,对于百里关山,爷早就去派人调查了,只不过这是张王牌,想要等着以后再使出来。可是后来,王妃弄了一对假母子进了府,王爷这才改变了主意。王爷说,这是王妃的家事,他不便插手,所以任何决定由王妃定夺,一切有他。”
白术将司马谨临行前对她的交代,一五一十地说给安然听。经过刚刚的冲击,安然还是觉得有些恍惚。百里关山,他究竟隐藏得怎样深啊?这么多年,也真亏了他的这份心思了。难怪祖母对于府里的那对母子不甚上心,只因她知道自己的这个二儿子,除了,除了她的母亲之外,不会喜欢上其他人。
想到这里,以往的种种又像是放电影一般,在安然的脑子里面过了一遍。二夫人那欲言又止,百里关山气急败坏,还有祖母的遮遮掩掩,这么一来,都说得通了。
想来二夫人对她这么讨厌,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大房,抢了她的利益。而是,她这张跟她母亲长得尤为相像的脸,她的丈夫更是因着这张脸,对她格外照顾,也难怪二夫人恨不得时时刻刻想要弄死她,现在安然只觉得这些让她恶心,泛呕。
板着一张脸进了府里,安然直奔百里关山的书房。可是在里面却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本想要退出去到别处寻他,却意外地在角落的花瓶中,发现了一卷纸面呈黄色,上面却没有任何灰尘的画。
安然让白术在门外给她守着,而自己则是轻轻地打开画卷,一张她刚刚才见过的脸庞映入眼帘,画中人一袭白衣打扮,只是看样子尚未出阁。月牙般的眼睛,笑起来嘴角含笑,如沐春风,角落下还有一排小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将画握在手中,自己的母亲,被这么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天天惦念着,怎么想怎么觉得愤怒。正在她想要将这副画毁了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花瓶里面好像还有其他的东西。一个明黄色的盒子,没有上锁。
不知道是不是百里关山觉得这里没有人会发现,所以才会如此大意,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里面塞着东西,露出一角在外面。
没有究其原因,安然迅速将花瓶倒过来,盒子从里面给滑了出来,落到地上,盖子碰到地面,自然打开,里面一封陈旧的信封落到安然的脚背上。
读完上面的内容,双腿一软,安然只觉得浑身无力,全身血液回流,坐在地上。手中薄薄的信纸飘落到远处,双目泛着呆滞的目光。
听到里面的动静,白术心道不好,赶紧推门而进。“王妃,王妃。”见安然坐在地上,神情似乎有些不对,白术连忙上去将人扶了起来。安然面无表情地看着白术的脸,大喘着气,一口血喷在她的衣襟上。
“王妃!”白术心中着急,这可如何是好。王妃身子还中着毒,这接二连三的打击,怕是受不住了。
“王妃,王妃!”白术给安然掐着人中,希望她赶紧清醒过来。对了,药,药!王爷临行前给了自己一瓶药,说是王妃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这个可以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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