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皇帝看着手中的认罪书,眉头越皱越紧,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一旁的安公公见状,也是心惊肉跳,小明子被带走不到一日工夫,这认罪书就递到了皇帝跟前,看样子祸端还是从自己这边出来的。
皇帝狠狠将认罪书拍在御案上,沉声喝道:“好大的胆子!”
大殿内外立刻跪了一地。
拍完,皇帝撑着御案猛喘着粗气。
“陛下,息怒啊!太医说您现在不能激动。”安公公忙端了茶水上前,替皇帝抚背。
闻言,皇帝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安公公,没发一言,可大殿中的人都知道,陛下不满了,因为是安公公手底下的人出了纰漏。
“陛下,此次能这么快破案,兰陵郡主功不可没。”孙正硬着头皮开口,打破凝重的气氛。
他也没有想到,郭嫔的胆子这么大,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能在陛下身边安插暗子,十几年来都没有露出过马脚,若不是萧文君火眼金睛,看出不对劲,自己怕是要栽了。
话说回来,她单凭这份隐忍沉着,就胜过后宫多少人!
“噢?萧文君,你可要什么赏赐?”听到萧文君的名字,皇帝脸上的怒气瞬间收敛,玩味的看着她,问道。
“臣女想送郭嫔最后一程。”
一时间大殿里又陷入了沉默。
“准了!”
……
以萧文君为首,后面跟着安公公和孙正,一行三人,带着处死犯了错宫妃的老三样:白绫、毒酒、匕首,来到了冷宫。
而今已是深秋,冷宫中目之所及,皆是荒草丛生、残垣断壁,一片萧瑟凄凉的景象,看见人来,躲在墙洞中的老鼠也不逃窜,反而瞪着两只溜圆的眼睛打量。
在一处只剩下屋顶勉强避雨的房间内,一直听着屋外动静的郭嫔满脸疲惫,但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
这些天拱卫司的人轮番过来询问,自己没有收到进一步的消息,迫不得已只能装疯卖傻,含糊应付,对方连喘气的时间都不给。
冷宫里伙食不好,演戏也颇耗费精力,几天下来,如玉盘的脸迅速瘪了下去,留下了深深的沟壑。
郭嫔看见来人,先是一愣,往日里那个小白脸怎么没来?但当她的目光落在萧文君身上时,眼底的疯狂之色不像是演的,嗷了一嗓子便冲了上去。
谁也没有料到,郭嫔会突然发疯,都是吓了一跳。
“砰!”身体摔在地上的沉闷声。
“住手!”安公公大喝道。
两道声音同时落下。
安公公满脸不可置信的盯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郭嫔。
孙正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
“郭嫔娘娘,怎么一见面就行如此大礼,本郡主受之有愧啊。”
“五体投地”状的郭嫔,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痛得她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恨恨地想,小贱人你别得意,等老娘出去了,再好好收拾你!
安公公轻咳了几声,“皇帝口谕,郭嫔接旨!”
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音量在尾音处拔高婉转又拉长了几分,但趴在地上的妇人却是没有动静。
“皇帝口谕,经拱卫司查证,现定论已成,罪人郭宜荷胆大妄为,谋害天子,其心狠毒,其罪当诛。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即刻处死!”
话音落下,郭嫔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她猛的坐了起来,脸上神色茫然,瞳孔涣散。
什么时候谋害了陛下?不是淫乱后宫的罪过吗?刚想将冤枉喊出口,却是想到了,莫非宇文曜东窗事发了?
明明肚子里满是疑问,却一个字也问不出来,临死前还要受这种煎熬!
冷眼瞧着这一切的萧文君,却是生不起半分的同情。这一对心思狠毒的母子,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无辜之人。前世杀身之仇、杀子之恨,萧家满门冤魂,都不容许她生出丝毫怜悯。
“郭罪人,领旨谢恩吧!”萧文君冷冷开口。
“小贱人,你别得意!我儿不会放过你的!”郭罪人吐出血沫,恶狠狠地道。她是如何也没有想到,本该获罪受罚的萧文君,竟然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而自己却马上要死了。
见状,安公公不由得皱眉,看来还是揍得轻了点。
“安公公,我有些话要单独说与郭罪人听。放心,不会耽误你交差。”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时,都不约而同的卸下了伪装。
一人坐在地上,满身狼狈;一人双手抱胸,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两人就这般对峙着。
“家宴那晚,你早就提防着我了?”郭嫔艰涩开口,死前也要做一个明白鬼。
“防人之心不可无,何况是在这大内深宫之中。”萧文君压低了声音,“对付你们,我一直是有备而来。”
“那日和刘子杰就应该是你!身败名裂的也应该是你!”郭嫔像是被刺激到了,尖声叫骂。连续几日在这冷宫中被人审问,再强大的心理建设也濒临崩溃。
“被自己儿子舍弃的滋味,如何?”萧文君皱眉看着突然癫狂的郭嫔,轻飘飘地开口道。
“小贱人,休想看我的笑话!”郭嫔神情一滞,安静了下来,强撑着道。
“你可能还不知道,供出你的人是郭明,他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你的头上。”
“不可能!”郭嫔再次失声尖叫,“我明明许诺了他无数好处,况且他的家人还在我手中,他敢!”
“他当然敢!你出事后,宇文曜就在乾清宫门外跪了一夜。”萧文君玩味的看着郭嫔眼中恢复的些许神采,口气一顿,接着道。
“请求与你划清界限,请陛下严惩于你。”看着郭嫔迅速灰败下去的脸色,萧文君嘴角扯出一抹嘲讽,“啧啧,如此大义灭亲之举,真是令人佩服!”
郭嫔算是听懂了,原来自己早就被宇文曜当成了弃子,郭明供出自己,不过是为了榨干自己最后的利用价值。
“你为了他,毁了名节,绿了皇帝,如今更是连命都保不住了,你筹谋了一辈子,还真是个笑话。”
趴在门外偷听的两人,却是心惊肉跳,此刻恨不得自戳双耳,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屋子里的郭嫔,只觉得萧文君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钢针,扎在了她的心口上,血淋淋地刺得她生疼。
谈话进行到这一步,还有什么不明了的,她不禁生出一股悲凉之情。
自己生出的好儿子啊!
“你放心,你那不孝的儿子,很快就会来陪你,到了地底下,你再好好教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