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里的时候,妈妈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看到我回来,也不过是瞟了一眼,继续发呆。 于是我坐到她身边,因为在这些天我一个人的独处之中发现,她怎么说都是我妈,就算她喜欢打牌,就算她从来不把我看得有多重要,可她是生我养我的人。
刚想开口,她突然扑过来一把搂住我的肩膀,我浑身一激灵,有些想要离开这里的冲动。
她在我耳边轻轻说,“郑棠,妈妈对不起你!”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周遭的空气都被一种叫做欺骗的东西充满了,可我看不见也摸不着,只是它见缝插针地,一点儿空隙都不放过?
我疑惑地看着她,“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三年前你不这么说,现在跟我道歉?
“我骗了你,你爸之所以这么不喜欢你,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
这些字句,就像是一根根极为细小的银针,慢慢地靠近,然后在我猝不及防的时候,用力地刺入,如此反复,直到全身身上千疮百孔。
我原以为她说对不起是当初她强迫我和顾锦分开而感到愧疚。
我不说话,她在身边哭。
晚上的时候我收拾了东西,决定搬出去住。
我租的那个小屋子实在是太破了,而且那还是顾锦给我租的,房钱什么的,一概由他来付,所以我思考了很久,莫绯已经结婚了,萧湘也快了,肯定没时间收留我,至于宁沅……
我有些难以抑制的悲痛,计程车司机问我去哪里,我说再想想,然后萧湘就打电话过来了。
“喂,你在哪儿啊?”听着她这样慵懒又高傲的声音,我觉得她在那边肯定是摸着指甲翻白眼,一副特高贵的样子。
“在外面。”
“我跟你说,我家里老头子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在我即将结婚的关键时刻竟然要出差!”她现在就像一只快要伸出锋利爪子的小猫咪,而她老公还不知道吧!
我偏了偏头,往窗外看去,“你爸确实太过分了,自己女儿的婚礼都不好好筹备。”
“什么我爸!我爸我小时候就挂了,他怎么筹备我的婚礼,你能不能说点儿成年人的话啊!”那边她已经要咆哮了。
在经过一个站牌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嗯,那应该是夏逢柯不错,真是,有够帅的。
“我在说,你的意思是你老公要出差对吧!”我漫不经心地说着。
她像是松了一口气,“对,你今天要不要上课?”
“不要。”
挂了电话后我舒了口气,终于是有地方可以去了。
萧湘她们家新房子确实不错,我三下两下把行李拖到她家门口,她楞楞地看了我一眼,“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想在你这儿住几天,反正你老公也不在。”我边换鞋边说。 她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不会吧,顾锦把你赶出来了吗?哦,应该不对,那就是你妈发现你俩的奸情了?你爸在死了多久啊,你们家都闹内部矛盾,我劝你还是别跟顾锦在一起了,你看宁沅那么喜欢楚有系现在变成什么样子?所以说亲戚之间就单纯的做亲戚就好了,非要谈什么恋爱,我真担心你哎,宁沅表面上落落大方的,谁想得到她会去自杀?你呢,虽然没心没肺,可是保不准也会做这种 杀?你呢,虽然没心没肺,可是保不准也会做这种事。”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我脸色铁青地看着她,“……你应该下地狱!” 她优雅地笑了笑,转身扭着翘臀离开,总感觉她要跳恰恰似的,“哦不,我可不想去你家。”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这几年交了这么一个损友是我人生最大的败笔。 晚上我跟着萧湘出去混饭吃,她开着车在我面前转悠,最后把我带去了一家新开的酒吧,最可怕的是在A大的附近。 我黑着脸跟她一起钻了进去,后来她一脱衣服把我吓了一跳,果然还是挺敢玩的,都是玩结婚的人了,还穿的这么少来酒吧,我目瞪口呆,“这样会不会冷啊?”然后我又凑近一点儿,一眼就瞟到了她那胸口的一条海沟,打了个激灵,“我还是回去了,顾锦肯定不会准我来这种地方的。” 说完我低着头要溜走,身后萧湘厉声道,“回来!” 于是我立刻转弯又到了她面前,她打量了我一番,我想她可能是要我脱衣服,于是迅速说道,“我穿着保暖内衣呢,不能脱的。”
穿着保暖内衣呢,不能脱的。” 然后我跟着她一起进去了,看样子她好像在这酒吧开了之后经常来的样子。 在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去的时候,萧湘已经和调酒师聊了起来。 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忽然旁边一个男人走过来,我知道,他一定是来找萧湘的,于是不打算说什么,结果人家一开口就跟我说话。 “郑小姐是吧,你还记得我吗?” 仔细看了两眼,确实不大记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深吸一口气,“上次是我载你去杨总公司,还记得不?” 我迅速回忆起来,终于肯定地点头,因为我想起了他叫我“杨太太”。 然后我们闲聊了几句,萧湘这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说起变魔术的事情,我忍不住去看,那个司机看我好像很有兴趣,也说会变。 我有点儿不好意思,但仍然很好奇地看着,当他把一副扑克牌放在我手心让我洗牌的时候,我有一刹那的失神。因为这些华丽的魔术,也不过是魔术师的障眼法,又或者说根本就不是真实的。 小时候看见电视上的魔术师可以把一张二十元钱 变成一百元,总是拍手叫好,还说做魔术师真好啊,想要多少钱就可以变成多少。 我在一个精心编织的谎言下依旧快乐安逸地活着。 他的魔术很精彩,可我最后还是没有像预料的那样激动,他问我,“怎么,你不满意吗?要不再变个给你看看?” 我摇头,抬头看着他,很想说,你能不能把我变没呢? 那时我并不知道,杨建树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一直紧紧地盯着我看,可当我转身的时候,那边已经是一片空了。 其实我明白,他不再纠缠我,不是因为他不爱我了,而是不想在让我在这样的两边尴尬着,为难着,一边是我的青梅竹马,一边是我爱的人。 我曾经觉得我比宁沅幸运,至少我和顾锦没有血缘关系,可她和楚有系是舅甥,凭这一点他们永远不能在一起。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晚上做梦的时候,我还能听到我妈哭着靠在我肩上,告诉我,她和我爸结婚以前,曾经谈过很久的恋爱,在发现我爸有另外一个 前,曾经谈过很久的恋爱,在发现我爸有另外一个深爱的女人时,心痛欲裂,一个人跑出去喝酒,后来被人奸污,也就有了我。 而顾锦,才是我爸和那个女人的亲生儿子。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恶心,宁愿不曾来到过这个世界,宁愿永远不认识顾锦。 当我知道顾锦不是爸妈的亲生儿子的时候,我对他的感情多了一丝怜悯,可现在,该有多少人来怜悯我呢?
顾锦一定会受不了我的,受不了我的无理取闹,更加无法忍受我的突然发神经离开家。
我返回学校的时候,头痛地看着书上写的密密麻麻的字,强自打起精神来备课,接着就听到有人敲门,是教民法的女老师,姓曾。
“郑棠,今天晚上一起去吃饭吧。”她一屁股坐在对面的凳子上,满脸是笑地对我说道。
点头,说起来我是新人,在他们面前资历最低,应该和他们多交流,可惜我上班还没多久就病了。
“跟你说个特搞笑的事儿,就秦老师,他最近接了个离婚的案子,当事人,也就是离婚的那女人,总缠着他。”
汗,我瞥了她一眼,“很正常吧,离婚的女人,刚开始都觉得迷茫。”
亲近的人,不好说,不亲近的人,说不清。
“当然,收了钱就得让顾客满意,而且咱秦老师多么敬职的人,服务周到呢,上课都不得已接电话。”
突然间觉得,这话从我们嘴里说出来,当做笑话在说,而那个当事人,心里一定不好受。
晚上的时候我跟这些老师出去吃饭,才发现原来老师的生活跟我想象中的根本就不一样,他们说话完全没有隔阂,什么样的话都能从嘴里冒出来。
本来吃的好好的,就听见曾老师说,“哎,老裴来了。”
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就在门口看到了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脸上带着职业微笑朝我们走来,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眉毛,又黑又浓又密,看着让人很舒服。
他一见到秦老师就卸下了虚伪的笑,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good!都到了!”
我默默喝了一口水,她们跟他好像都很熟的样子,尤其是年轻的女老师。
“最近有个case有点棘手,好久没跟你聚了。”他很自然地坐在我旁边的旁边,也就是秦老师的旁边,虽然极力克制自己,可我还是忍不住多看他几眼,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了,看着这么多女人对他暗送秋波,我心里暗暗说道,看吧顾锦,我对你的一片痴心日月可鉴啊!
“那是,裴少是什么人,估计案子结束了,还得跟当事人喝几杯,或者跟那个美女吃几顿饭,我们这些人自然就抛之脑后了。”怎么觉得曾老师这话有那么一点矫情?
姓裴的狡黠地笑了笑,端着酒杯,晃了晃,“就算要忘,也不会把你给忘了的。”
突然想起以前我总是对顾锦说:“我可是一心一意想着你爱着你!”
无比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