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不受控制地扑向林斩霜时,周围的喧嚣好似一下子都消失了,楚今燃睁大了眼睛,一点点看着女人微讶的面容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鼻腔里独属于林斩霜身上的香气也越来越浓重,使得楚今燃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下一瞬,他只觉得眉心一热,顷刻间便与林斩霜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唔。”
女人发出了一声闷哼。
楚今燃随即抬头瞧去,一下便看见林斩霜正敛着眉看着自己。
“你没事吧?”
随着女人说话时的动作,一滴鲜血自她被牙齿刺破的下唇处飞快沁出,染红了她的唇瓣。
楚今燃心头一颤,心跳得飞快脑子也变得乱糟糟的。
“没、没事。”
“那好,那你先起来。”林斩霜松开了下意识揽住他腰身的手,示意少年先行站起。
二人面对面距离极近,近到都能感受到彼此的每一次呼吸。
女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楚今燃的面上、耳尖以及脖颈,让他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回忆起自己做的那个梦来。
“哦、哦,好。”
少年手忙脚乱地刚想站起,手腕却忽然一软,没了支力的他瞬间又重重地砸回了林斩霜的身上。
再次听到女人的闷哼时,楚今燃无措地连眨了几下眼睛,埋在林斩霜脖颈处的脸颊都快红透了。
最后还是反应最快的竹生跑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少爷您没事吧。”不远处的梅生他们也急忙跑了过来,忙不迭地关切他,附近的大人小孩见状也都围了上去询问。
见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自己跌倒出丑,楚今燃再顾不得去找始作俑者小停算账,忙喊着梅生随自己去马车上避避,顺便换套衣裳。
“小停那小子心眼儿可真坏,仆刚才瞧得可真切着呢,他就是故意推的少爷你,还那么用力。”
“等会可得让郭叔狠狠罚罚他才好!”
梅生一边给少年整理着腰封,一边气呼呼地说道。
很用力吗?楚今燃眉头一蹙。
那坏女人岂不是摔得很疼?
楚今燃忽然抓住了梅生的手腕,焦急地问道:“你刚刚可瞧见坏女人站起来了,伤着没有?”
他刚刚觉得太过丢脸,走得很急,又不敢回头看林斩霜,所以不知道她被人扶起来了没,又伤到了哪儿。
梅生想了想,最后摇头道:“少爷被扶起来后,林姑娘就站起来了,看样子应当没受什么伤,少爷不必担心。”
闻言,楚今燃下意识地松了口气,随即慌乱地瞥了梅生一眼,“谁、谁说本少爷担心她了!”
说罢,他下意识地紧了紧还在发热的眉心,恍惚觉得女人唇瓣柔软的触感仍萦绕在其上,挥之不去。
扰得楚今燃心口莫名发痒,又小声嘀咕道:“我才不担心她呢......”
遭了顿无妄之灾后,林斩霜揉着被石子咯得生疼的手肘,来到了檐下准备休息一会儿。
可刚坐那儿,便察觉到有人靠了过来。林斩霜转头,发现正是今天那位和楚今燃关系颇近的阿公。
对方见她看了过来,冲她和蔼一笑,道:“我是小少爷爹爹的乳父,你可以唤我一声黄阿公。”
林斩霜闻言,当即起身对着他行了一礼,“小辈林斩霜,见过黄阿公。”
黄阿公对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见林斩霜重又坐下后,黄阿公开始同她攀谈起来,询问她是哪里人,长辈都是做什么的,家中几个姊妹兄弟,又是和楚今燃如何认识的。
林斩霜面上带着妥帖的笑,礼貌又耐心地一一回答。
“小辈家在江城边的一个小村子里,家中并无姊妹兄弟,唯一的老母亲也在数月前病故了。”
闻言,黄阿公神情一顿,面上泛起一阵怜悯,摇头对着她感叹道:“真是个可怜孩子。”
林斩霜垂下眼睫,接着又道:“小辈家中贫瘠,幸得楚家主心善小辈才得以安葬了母亲,为了答谢楚家主小辈便去了楚府做马奴,这才有幸结识了楚少爷。”
黄阿公皱眉,稍稍提高了些音量,“你说你是楚府的马奴?”
林斩霜点头称是,随后面不改色地接受对方落在自己身上的审视。
少顷,黄阿公神情稍缓,“可老身瞧着你气质谈吐皆是不俗,不像那粗蛮的马奴,倒像是个饱读诗书的读书人。”
林斩霜谦逊一笑,客气道:“饱读诗书谈不上,小辈只认识几个简单字。”
黄阿公探寻的视线一直流转在她的身上很是犀利,只听他缓缓开口,“方才多谢你在关键时刻护住了小少爷。”
林斩霜一时猜不透他的想法,只能尽可能滴水不漏地回答道:“阿公您言重了,楚家主本就对在下有恩,在下作为楚府的下人也有责任保护楚少爷不受伤害。”
话毕,只见对方渐渐正色起来,忽然对她说起了往事,“我家少爷去世得早,那时小少爷才将将八岁,他娘又每天忙着做生意。”
黄阿公看向她,眼神中流露出对那时的楚今燃的心疼,“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人管他,所以脾气才养得这般任性。”
“不过他本性并不坏。”黄阿公说着,抬眼看了下四周,“这个茶庄当年就是他瞒着他娘买下来给我养老的,中途还捡了这么多孩子。”
他又转头看向林斩霜,叹了口气道:“甚至称得上傻,傻到一有人对他好,他就会掏心掏肺地还回去。”
“更何况楚玥也就他这么一个儿子。”
黄阿公:“正因如此,老身才害怕他会再次受到有心人的伤害。”
他说到这儿,几乎算得上是明示了。林斩霜当即便理解了他的意思不卑不亢地表示,“少爷如宝塔明珠,在下从不敢肖想。”
黄阿公笑了笑,放松了语气,“老身知道你并无此意,老身只是觉得两个人只有出身相配、门当户对,一段关系才可稳固又长久。”
否则的话,就像他那可怜的少爷,若不是当年和同样是马奴出身的楚玥私奔,就不会落得如今早亡的可怜下场。
纵使今日的楚玥富甲一方又如何。
林斩霜敛睫,语气客气地说道:“小辈受教了。”
临到吃午饭时,楚今燃才和梅生重又回到院儿里,路过时瞧见了正在院子角落里罚站挨饿的小停。
今儿因为楚今燃的到来,茶庄破天荒地杀了几只鸡做了锅小鸡炖蘑菇,黄阿公还拖着病歪歪的身子亲手给他蒸了碗楚今燃小时候爱吃的槐花蛋。
可端坐在主位之上的楚今燃,对此却并没有什么胃口,任由身边的黄阿公给他碗中夹得菜堆成了一座小山,也一动也不动。
“小少爷,是不是这些你都不喜欢啊,要不阿公再让小厨房给你做?”
见此情景,黄阿公关切地说道。楚今燃自小便挑食得厉害,他是一直都知道的。
楚今燃闻言摆了摆手,忍着内心的烦躁对他说道:“阿公不用管我,你自己先吃吧,我不饿。”
纵使他嘴里这般说,黄阿公还是不放心,随即让身边人搀着他去了厨房,看还能给他家小少爷做些什么好吃的。
黄阿公一走,楚今燃便冷哼出声,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正同旁人有说有笑的女子,命令菊生道:“去,把她喊过来!”
菊生顺着他的视线瞧去,发现楚今燃一直看的人是林斩霜,她身边还坐着一个脸上带着一大块伤疤的青年。
他常随着楚今燃来茶庄,所以认识那个青年,对方此前是附近一户人家的童养夫,刚成婚不久妻主便病死了,婆家觉得是他克死了自己女儿,于是对他动用了私刑,打得他浑身是伤不说还在脸上烫了个疤。
最后他偷跑到了茶庄,差点又被婆家捉去时,是楚今燃下令收留了他。
没想到这人平日里看起来本本分分的,结果却是个一见个外女便控制不住扑上去的主儿。
菊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随后快步走了上去,横在两人中间对着林斩霜说道:“林姑娘,少爷喊您。”
林斩霜闻言一愣,随即疏离又客气地冲身边青年点点头,离开了原位。
随着林斩霜离开前,菊生在青年的身边稍作停留,在对方疑惑地抬头看时,他狠狠地瞪了青年一眼。
对方接触到他的眼神,当即心虚又害怕地瑟缩了一下肩膀,随即埋头扒起饭来。
菊生见状心中轻嗤,就凭他那被用过的身子和吓人的脸,还想勾引前途大好的林姑娘?
做梦去吧!
林斩霜走到楚今燃的面前,微微敛眉问道:“少爷,找我有什么事吗?”
闻言,少年刚想询问她明明是随他一起来的,为什么却坐得这么远,还和别的男子聊得这么开心。
可瞧见女人那敛着的似是因被搅了兴致而隐含着不耐眉头,楚今燃忽然就改了口。
他后仰倚在了柔软的靠背之上,微微抬起下颌抱臂对着林斩霜命令道。
“坐下,服侍本少爷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