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加低头,讪讪道:“那位负责人从业二十多年,很多有名的广告案都是出自他手,好多企业想跟他合作都没有机会.……谁会想到会有这事儿发生呢……
而且最关键的,虽然官网公示了他的卸任报告,可是当天就被接二连三的其他信息刷过去了,他辞职的消息也没在业内引起反应,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不在那公司干了……所以……”
“所以,我们被坑了么?!”
陆宴琛替他把话说完。
许加扶额,指甲抓着额头的皮肤,嵌进肉里。
这件事只是个开端。
在陆宴琛被集团老董事们劈头盖脸一通骂,忙着收拾烂摊子焦头烂额之时,江言晨私底下联系了陆氏集团手握15%股权的大股东。
那股东名叫李文军,今年快七十岁了,是以前陆老爷子手底下的得力干将,忠心耿耿了一辈子,就连陆宴琛叔叔夺权那段日子,他也是为数不多替陆宴琛死守着公司的人。
可人终究是老了,他妻子早已经去世,家里只有个还不够三十岁的女儿。
他女儿李巧儿长得漂亮又有才华,但就是眼光高,不愿结婚生子,这可把他愁坏了,他这辈子钱也赚够了,唯一的心愿就是入土之前能抱上外孙。
江言晨早就知道这事儿,三年前就安排过他才20出头的弟弟江洋洋接触他女儿,只不过江洋洋不喜欢那类型的女人,所以江言晨放弃了两家联姻的打算,不过那女人倒是很喜欢江洋洋,多次追求过江洋洋。
江言晨找上李文军,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他要江氏2%股权换他手底下陆氏9%股权,剩下的6%江言晨以略高于市场价的价格收购,条件就是江洋洋让她女儿怀孕,孩子可以姓李。
这个条件李文军一点都不亏,几个当事人之间,除了江洋洋脸黑之外,其他人可以说是利益最大化。
陆宴琛也是在股权变动公示书出来之后才知道,现在江言晨已经成了他们陆家第二大股东了。
早先,为了解决之前那一个亿被骗资金导致的现金流困难,再加上新产品研发投资,他拿手中10%股权质押了巨额贷款,直到今天,忙了快一个星期没合眼的他才后知后觉地知道了江言晨的意图,一股近乎厌世的无力感瞬间奔腾至全身。
再过半个月就是公司股东大会,他之前捅的篓子还没有解决,再加上新型节能汽车前期投资巨大,第一批产品销量却差得离谱。
他上任这几年,主营的汽车业务连年亏损,集团董事很有可能要求停止新汽车生产,将这部分业务出售出去,这就等于否定了他上任以来的全部努力。
本来这样就算结束了……
可现在,算上沈清然的10%,江言晨手握25%股权,他陆宴琛也才有45%,一旦股东大会那天底下坐了江言晨……他很有可能被迫辞任集团董事长,失去陆氏经营权,他们陆家的董事长,从此可能改姓江了。
现在有个办法,就是他不同意沈清然拿他10%股权,这样他握住原来的55%,一时半会不可能会出事。
想到这儿,陆宴琛突然没了干劲儿,他看着手中一张张贷款合同,突然摇头笑了笑,伸手把合同撕了。
倒不是因为害怕失去一切,他只是突然想明白为什么沈清然刚和他离完婚就出这种事,为什么沈清然提出要10%股权?
陆宴琛很疲惫,不仅是他一边忙着公司一边五六天没怎么合眼的疲惫,更是一种由心而生的,想闭上眼睛从此一睡不起的疲惫。
闹到这份上还有什么意思,他的女人和奸夫跑了,给人怀了孩子,现在还要联合奸夫一起治他于死地。
杀人不够,还要给他尸体上再补几刀,沈清然,你可真够狠的。
之前他不是没怀疑过沈清然待在自己身边的目的。
他故意冷落她,让陆羽庭接近她,不就是想试探她费尽心机留在自己身边到底想干什么吗?
真正让他放下防备的,是他知道了沈清然是当年他在公园救下的小女孩。
他以为沈清然会因为那点毫无保障诺言爱他到现在,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他到底有多愚蠢。
相信什么狗屁感情的人都他妈是傻逼,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偏偏他陆宴琛傻逼了这么多次。
当初他那么信任他的叔叔们,对他们像对他父亲那样尊敬,可是他们呢,为了抢他爸爸留给他的东西,在他去挪威看他哥的时候弄了场车杀他,知道他没死后,竟然还一脸担忧地跑过来嘘寒问暖,装得好一副长辈模样。
而他哥更是自私的可以,知道他出事,却好像跟家里死了个小猫小狗一样,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从他出院到现在,没回国看过他一眼。
真是虚伪。
人和人之间通过利益维持着表面的平和,只要你不奢求什么爱与关怀,你们便可以在虚伪的面具下一同共存。
别贪恋什么温存,只为了自己活,你也能活的快乐。
明明刚出院时,他就想明白了,只要他变得冷漠无情,就不会被人算计和背叛。
可是他太过愚蠢,再一次对人动了心,再一次把信任毫无保留的交出去,最后弄得他和三年前一样,身心俱疲,再不敢爱。
但他陆宴琛是个愿赌服输的人,我爱你在先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只要你想要,我便给,只要你想让我一无所知,那我便一无所知。
人的思维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它可以为一个念想,让人不吃不喝却又精神抖撇地尽全力抓回自己失去的东西,也能让人因为一个念想,一瞬间万念俱灰。
由前者变为后者,陆宴琛只用了一个多小时。
他没再去公司了。
集团董事们打来电话他一概不接,许加带人来家里找人他一概不见,甚至期盼着日子快点过,等他卸任集团总裁那一天,他会像他哥一样追求自己想过的生活。
只是,他到底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他思考这个问题思考了好久,从清晨到傍晚绞尽脑汁之后发现,他想要的无非就是要清然回来,再要两个孩子,一家四口快乐的生活。
陆宴琛把手中喝空的酒瓶举起来,微眯起眼睛透过深棕色的酒瓶看阳台外头皎洁的月亮。万籁俱寂,夜色迷人,在这样美丽的夜晚,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门外接连不断响起的,煞风景的瑞门声。
门最后还是开了。
不知道是外头人踹开的,还是拿备用钥匙打开的,总之就是有个人从门匆匆走进屋子。
他看见那人在自己身前驻足,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酒瓶堆里的自己,随后揪起自己的衣领冲脸给了一拳,又把自己揍回地板上。
“瞅瞅你现在这个鬼样子,真他妈让老子看不起你。”
陆宴琛听见那男人暴躁地对自己。
他喝了不少酒,视线有些模糊,努力瞪大眼睛看那个人半晌,才看清他是谁。
“远航……”
陆宴琛小声哼唧了一声。
傅远航走进厨房,拿起碗柜里的瓷盆,从冰箱拿了两排冻冰块放盆子里,接了盆冰水,劈头盖脸浇在陆宴琛头上,冷声问:“醒了没?”
陆宴琛冻得浑身哆嗦,伸手抹去沾在睫毛上的冰水,眼睛也跟着清明起来。
“我操,你他妈干嘛?!”陆宴琛怒道。
“我还他妈想问你干嘛呢?”
说着,傅远航一脚把陆宴琛身边两个酒瓶踢飞,啪嗒一声撞在墙体上,一瞬间瓶身四分五裂玻璃渣飞溅。
“不就他妈老婆跑了么?至于要死要活的!?公司都不管了!?你爸留给你的基业,就这么随随便便弃之不顾,你他妈真是个垃圾!”
陆宴琛扬起脖子盯着傅远航的眼睛,忽的站起身把他扑倒在地,对着他的脸猛砸:“连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
“对,我就是看不起你,你看看你办的这是什么破事儿,啊,陆宴琛,啥年代了,还玩喝酒堕落那一套。”
傅远航口吐几口血沫子,但仍盛气凌人地说道:“你他妈上次喝酒进医院跟人耍酒疯就已经够丢人了,这次在公司出事的档口,你他妈竟然还在家装酒鬼,你自己看得起你自己不,也不怪沈清然看上江言晨,人家比你好太多。”
“你!”
早进好几大没好好吃饭,但此列力气却出奇的大,他一手钳佳傅远航双手,另一只手掐着他脖子,怒道:“你他妈诚心找事儿来的?!"
陆宴琛松开手,从地上站起来,在客厅酒柜上拿了瓶酒,咬开瓶盖,一口闷了小半瓶,暴躁的心情这才缓和一点,对地上躺着的傅远航说道:“没什么事你就滚。”
傅远航也平静了下来。
但他依旧静静地躺着地板上,陆宴琛除了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两拳以外,并没伤到他。
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他们之间打骂无数次,但没有哪一次是真下狠手。
“我让我爸给你旗下汽车公司融了两亿。”
傅远航盯着一楼客厅的水晶灯,淡淡地说。
他听见陆宴琛先是嘲讽地笑了声,随后出言讽刺:“你那点钱,留着自己玩过家家去吧!”
“陆宴琛,我现在就告诉你,这钱要是能回来更好,回不来我也不在乎,就当我花钱买你个笑话看,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看得起你。”
陆宴琛身子斜靠在酒柜前的吧台上,好笑地看躺在沙发那头的傅远航,笑笑,拿着酒瓶又喝了一大口酒,认真道:“撤回去吧。清然要的10%,是我欠她的,我不可能不给。”
傅远航听完嗤笑一声:“给了她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缓缓站起来,走到酒柜前挑了瓶那所剩无几的红酒中最贵的一瓶,拉开瓶盖,跟陆宴琛一样,也斜靠在吧台前,缓缓喝了一口。
“我有时候觉得你脑子被驴踢了,傻逼得可以。你真觉得那10%的股份是沈清然想要的?如果真是这样,第一次打官司的时候她为什么没用江家的律师,为什么没跟你要任何财产,偏偏第二次他怀孕不便出庭,一切都变了?”
陆宴琛脸冷下来。
这些事他不是没想过,可是他们之间已经支离破碎了,哪怕有1%的可能,他也不想因为拒绝给她支付她想要的分手费而让她对自己的厌恶更深一分。
傅远航看着他,忽然放下手中的酒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行吧,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我也不便拦你。但是有个事,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跟你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