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莞有点着急,“不喜欢吃了吗?”
“什么?”
李莞把那张漆黑的甜品店终身免费卡拿出来给她:“小时候我带你和嫣然去过这家店吃甜点,现在不喜欢了吗?”
再次接过那张卡,才发现它不是一张银行卡仔细看店的名字,沈清然隐约想起来什么。
那家高端甜品店汇集了国内外顶级甜品师,价格昂贵的惊人,味道出奇的好,那时候沈清然母亲见江涵雨雨很爱吃里面的甜品,于是托江北山的司机再给江涵雨雨买的时候给沈清然和沈嫣然也带回来一份。
后来这事儿被王红伊发现,那司机就被开除了,沈清然母亲被关在家里不能出门,又不想委屈孩子,于是时不时托李莞给孩子带买回来吃。
沈清然母亲去世头一两个月,李莞但凡有空就会带着他们两个去以前根本没机会去的游乐园,玩累了就到那家店里吃点心。
再后来,王红伊被娶进门,李莞为了不和王红伊结梁子,逐渐放弃了这两姐妹,哪怕后来知道她们两个被那女人虐待,也没再施舍温柔给她们。
对于儿时的记忆,仇恨和恐惧占满了大脑,其中夹杂的些许温存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小时候她恨李莞,以前明明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有天她不再带她和嫣然玩了,为什么知道她被打的浑身都是伤也不曾替她说哪怕一句公道话。
直到刚才手里握住那张卡,沈清然忽然有种对过往迷茫不清的感觉。
她们的世界很残酷,或者说整个人生本身就很复杂。
自私利己从来都是人的天性,大公无私那都是被道德捆绑的词汇,在黑暗中选择拉你一把并不是谁的义务,在你最落魄的时候没有跟随众人一起对你落井下石已经是极大的温柔。
选择记恨没有帮你一把还是选择感恩没有加害与你,决定了未来你活得轻松还是困难。
李莞见清然愣神,开口解释:“那家店的会员卡几年前就已经不对外办理了,二婶把这卡给你也只是想着,等孩子大一点,方便你带他去那里吃东西。”
李莞说着,又急急给她解释那把钥匙:“还有那房子,不是住宅用的。在湖居路那边以前不是有个私人美术馆吗?那馆长年纪大,准备去国外疗养,所以我把那地方买下来送给你,装潢什么的都还没变,你拿到钥匙就能用。”
李莞有点不确定,小心问道,“你还画画我记得你小时候画的很好,后来听言晨说你还在画,手中不是有个画册吗?把画放到美术馆里挂起来会不会显得厉害一点?艺术家不都这样吗?”
“我……”
沈清然哑口无言,冰冷坚初的心竟也泛起一丝感动。
李莞看了看表,上前拉住她:“好了,一起下去吧。嫣然和展易也来了。”
说着,挽起清然手臂把人一起带了下去。
江言晨在大厅中央站着,手中抱着孩子,和前来搭话的客人微笑回应,不善于应付这种场合的清然站在他身边,浑身不自在地盯着江言晨怀里的小宝宝。
江展易带嫣然来了,给怀里的小宝宝塞了个大红包,示意沈嫣然走回去看看孩子。
沈嫣然右手抱着左臂摩挲,眼神有点恍惚。
沈清然见到她,亲切地上前问话,哪知道神嫣然对她姐姐露出了类似恐惧的表情,连连后退,直到撞进江展易怀里。
“小朋友最近有点害怕见到你。”
江展易对清然笑笑。
“怎么会?”
沈清然脸冷下来:“她怎么可能害怕我?是不是你欺负她了?”
江展易耸耸肩:“我要是欺负她,她害怕的也是我,怕你做什么。”
沈清然自觉理亏,不再跟他说了,转头对神嫣然说:“他要是对你不好,你跟姐姐说,姐姐把你带回家。”
“没、没有。”
沈嫣然眼神飘忽,木讷道:“展易哥很好,不回去。”
“呦,都在呢。”
不请自来的陆宴琛打断姐妹二人的对话,他今穿着身深蓝色烫金西装,对于没有受到邀请也并不觉得不好意思,气场十足的他与江言晨对视几秒,淡笑着收回视线。
身旁站着许加和另外两名助理,陆宴琛示意助理把礼物送到。
走到清然身旁,隔着沈清然看江言晨怀里的孩子。
精致又讨喜的小脸蛋让陆宴琛愣住,久久回不过神来的他突然勾唇笑了,许久才说:
“江家小少爷长得真像我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儿子。”
说完又深深看了沈清然一眼,状似玩笑地问:“清然你觉得孩子像不像我?”
陆宴琛步步靠近沈清然,直将人逼的连连后退江言晨上前一步将人挡住,对陆宴琛温和的笑:“陆总外面的人也不少,想要孩子就生一个。”
陆宴琛心里蹿起一股无名火,嘴角抽搐几下之后勉强笑笑:“孩子确实挺想要的,”
他把江言晨怀里的孩子顺过去抱在自己怀里:“不如我做宝宝干爹吧?”
沈清然肩膀颤抖的厉害,她把宝宝夺过,咬着唇怒道:“陆宴琛!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陆宴琛看着沈清然,又看着时刻护在她身边的江言晨,忽然觉得好笑。
以前沈清然会用害羞和甜腻的笑容望着自己,现在她见自己如同见狗皮膏药,巴不得把自己扔的远远的。
沈清然离他越来越远,他已经弄不沈清然到底有没有爱过自己了。
江言晨把沈清然怀里的小家伙抱过来,温和地说:“要不是展易几天之前认灼灼做了干儿子,我还真希望你能做灼灼干爹。”
“呵……怕是你舍得,沈清然也不舍得吧!”
话是对江言晨说的,可眼睛死死盯着沈清然。
沈清然低头看鞋尖,陆宴琛的责备和质疑让她喘不过气,借口上洗手间,她离开了这个令人压抑窒息的地方。
天色已经暗下来,花园里被冰雪覆盖的植物开始复苏,空气中混着落雪和泥土的气味儿。
小时候将它奉为圭臬的那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骗了多少人,以为严冬过后必然是欣欣向荣的春天,可当春天真的来了,然后呢?
然后是夏天,秋天,直到冬天再次来临。
四季无情更替,生活却越来越艰难。
又是一年春天,可到底改变了什么呢?
去年的这个时候,陆宴琛虽然不爱她,可她到底还有个归处,日子还是有盼头的。
就在陆宴琛提前下班回家的那些日子,她总是开心的,惊喜的。
可现在呢,她离了婚,孩子也给了江家,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抬头看着黑沉的夜空,里面有几颗亮亮的星星。
花园长椅附近的声控灯亮起来,有人远远的看着她。
那人走的越来越近,直到在她面前停住。
“清然,你骗我。”
那人对他说。
沈清然摇头笑了笑:“我骗你什么了?”
陆宴琛在清然面前屈膝蹲下,扬起沈清然下巴笃定道:“江灼,他是我的孩子。”
沈清然转过头:“就算是,你能怎么样?他现在不姓陆不姓沈,姓江。”
陆宴琛抽回手,站起身来背对着她:“也是,我能拿你怎么样?你想要的,我从来不会不给,你想让我的儿子不认我,那就不认我,你想让我的儿子叫别人爸爸,那就叫别人爸爸,只是沈清然……”
他忽然转过头,被晚风吹拂的头发和逆着路灯的背影,将他与身后的无边夜色融为一体,似是深渊,绝望无边:“你是不是太狠了些。”
陆宴琛俯视着长椅上的清然,悲恸欲绝:“好好的一个家,被你毁的连一个瓦片都不剩。”。好像有沙子进到眼睛,沈清然闭上眼,喃喃重复陆宴琛的话:“我狠……”
沈嫣然也说过一样的话。
这世上她最爱的两个人接二连三地说她心狠,可她到底做错什么了?
她把最深沉的爱给了他们,他们肆无忌惮的挥霍,等哪一天她稍微不再那么牺牲自己,她就成了在他们心中最心狠的那一个人。
事情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她想看到的吗?
没有谁比他更渴望拥有一个家庭,她以前还幻想着他们一家三口能像正常家庭那样,偶尔能够去公园放风筝,陆宴琛陪着孩子在草地上奔跑,自己在他们身后拿相机拍照,等到傍晚晚霞落下,她想靠在陆宴琛肩头看夕阳。
从来没有体会过有个温暖的家庭是什么感觉所以她想有个家。
从来不知道称职的父亲是什么样子,所以她想成为一个好母亲。
可是奢求的太多,求什么不得什么。
这些,陆宴琛自然不会知道,更不会理解。
“以前是我负了你,你想怎么罚我我都心甘情愿。我去外面找了人,好,你也去找人,我因为脾气暴躁时常骂你,好,你也骂回来,可是……”
陆宴琛眼眶猩红,声音里带了哽咽:“我再怎么混蛋,到底舍不得和你离婚。你不是爱我吗?你是怎么舍得的?要不你教教我,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样说不爱就不爱,或许我也能笑着成全你和江言晨,让你去追逐你的幸福。
再或者……也许你也没有放下是不是?看着我们的宝宝被江言晨抱在怀里,你也有些难过是不是?”
难过啊,怎么不难过。
可她所有的难过,还不是拜你所赐。
沈清然扬起头,盯着黑暗中最亮的星星喃喃自语:“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那年在公园快要饿死的时候选择跟你回家。我希望那时候能够变成最明亮的星星,在天堂遇见我妈妈。”
陆宴琛同她一起仰头看天起风了,他一把搂住沈清然,抱住她冰冷又纤细的身体。
“我不会拦着你去,但我更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只不过我想成为大气中的云层,默默守着你和你母亲。”
男人低头覆上她的唇,陆宴琛动情地吻住她:“沈清然,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很爱你,在给我个机会,别放弃我。”
“陆宴琛……”
沈清然转过身反抱住他,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谢谢你……如果去年的我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开心的快要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