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芫一回村便听说楚玉宁要逼死自己的亲娘,如今已在祠堂架起火刑,打算将赵氏活活烧死,以慰楚父的在天之灵。
楚家村的村民纷纷放下手中的农活赶去祠堂。
毕竟这亲儿子要烧死自己亲娘的事,可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
沈芫见刘嬷嬷也想去看热闹,便道:“我们先把买的东西提回家,然后再去祠堂。”
刘嬷嬷应了声好,两人赶回家放下东西赶去祠堂。
还没走近祠堂,隔着老远沈芫就看见了密密麻麻的人头,祠堂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不少人,楚家村的村民基本全都来了。
沈芫费了好大劲,才拉着刘嬷嬷挤进人群。
“我就说赵氏和里正有一腿吧!你们当初还不相信我!我早就发现他们两个不对劲了,赵氏家的田都是里正找人给种的,赵氏都没下过田割过稻子!”
“说起这个就生气!今年我们自己田里的秧都没插完,我家男人就被里正喊去给赵氏育苗插秧,还说赵氏孤儿寡母可怜,让我们这些乡亲们多帮衬帮衬她!合着我们都是给这对狗男女做陪衬了!”
“还是赵氏命好啊!丈夫死了还有叔弟疼!家里的田不用自己种,儿子读书不用自己供,生的闺女还会偷鸡摸狗养活自己!”
“这对乱伦的狗男女就应该被活活烧死,烧得干干净净,以免坏了我们村子的风气!楚秀才果然是懂大义的人啊!”
“可我觉得这个楚玉宁好冷血,不说里正是他亲叔叔,就说赵氏,她可是他的亲娘啊!是生他奶他的亲娘啊!哪有亲儿子要活活烧死自己亲娘的?”
“……”
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地议论。
沈芫站在人群中静静听着,她确实没想到楚玉宁知道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要烧死赵氏。
虽说赵氏这人心肠歹毒,上一世鸡犬升天后也曾羞辱过她,她想过赵氏的死法,但她没想到赵氏会被她引以为傲的亲儿子逼死,这不免让沈芫有些唏嘘。
祠堂内,赵氏被捆在高高的木桩上,脚下是堆成小山的木柴,木柴最下面还垫着易燃的干稻草。
“玉宁,娘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烧死娘!娘知道错了,娘真的知道错了啊!”
赵氏哭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不停地往外淌,头发也一缕一缕地黏在脸上,狼狈不堪。
“娘向你保证,娘再也不敢了!娘以后会安心待在家里,你再给娘一次机会好不好!春花秋月还那么小,她们不能没有娘啊!”
可无论赵氏如何声泪俱下,楚玉宁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他高举着火把,声音掷地有声:“《女范捷录》有言,忠臣不事两国,烈女不更二夫。故一与之醮,终身不移。你既嫁给我父亲,无论我父亲是生是死,你都应该与他夫妻一体!我父亲铮铮铁骨,为国捐躯。可你却不闻妇礼,与人苟合,取耻宗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人母为人妻!”
他话落,便有村民喊道:“楚秀才果然是读圣贤书的,能站出来大义灭亲,真是我们男儿的楷模!”
被村民们这样拥护,楚玉宁心底暗藏的不忍瞬间被扑灭。对!他这样做是对的!赵氏虽对他有生养之恩,但她犯下大错,他不能因为自己是赵氏的儿子就宽恕她,这与理不容!
他只有站出来亲手惩罚赵氏,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而且……他也无法接受自己有一个与人偷情的娘。这事要传出去,他以后在紫云书院还能抬得起头吗?他会被人指着脊梁骨嬉笑怒骂,骂他娘不知羞耻,甚至骂他是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他绝不能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赵氏必须死!
楚玉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我明白你这些年的不易,但你终究是犯了错,令楚家族人蒙羞。儿作为楚家人,不得不站出来解决这件事。您的生养之恩,儿只能来世再报了!”
“呵——”
听见这些说辞,沈芫只想笑,楚玉宁说得再冠冕堂皇,也无法掩盖他是接受不了自己有个偷奸的娘而已。
他担心她娘影响她的青云路。
到此时此刻,沈芫总算看得清楚明白,其实楚玉宁谁都不爱,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利己主义者。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这声冷笑在躁动的人群中格外刺耳,楚玉宁忍不住回过头,便看见站在人群中的沈芫,她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明亮的眸子如星辰,里面干干净净的,像是一眼就能看穿他内心的阴暗。
楚玉宁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不敢与沈芫对视的感觉,他慌忙移开目光。
沈芫来这里干什么?
她是来看自己的笑话,还是来关心自己的?
无论是什么,他现在不都需要!
“偷情不是一个人的错,女子一个人也不能自己与自己苟合,怎么能只烧赵婶婶?”沈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听见她的话,原本躁动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
似乎没想到她一个孩子敢站出来说这种罔顾礼法的话。
楚玉宁怔住,火把上跳动的火苗将他的轮廓映照有些扭曲。
“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既已与我退婚,就没资格插嘴!”
“我是这件事的目击者,犯错的人该如何受罚,我有权利知晓!”沈芫道。
听见沈芫这话,赵氏猛地抬起头,面目狰狞地吼道:“沈芫,你这个贱丫头!都是你害的我,是你害我,你竟然还敢来!你这个小贱人,我不用你假好心,我就算是死,也会拖着你下地狱!你等着遭报应吧!”
沈芫对赵氏的话充耳不闻,她径直走到祠堂门口,指着跪在灵位前的里正,不急不躁地说道:“犯错的是两个人,怎么能只烧赵婶婶,应该带着里正叔叔啊!毕竟他们感情那么好,都分不开!”
沈芫刻意咬重最后三个字,再次提醒楚家村的村民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听见她的话,有些妇人也嚷嚷起来。
“芫丫头说得对!这对奸夫淫妇都该死!凭什么只烧赵氏?里正连自己嫂子都敢下手,才是罪大恶极!”
“这世道凭什么只对女人刻薄?楚秀才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就只会对一个女人喊打喊杀吗?”
“里正这些年滥用职权,逼我们家男人免费给赵氏干农活,还贪我们不少粮食,凭什么他只用跪祠堂,他也该死!他们俩都该死!”
群情激奋,楚玉宁难以置信地看着沈芫。
她是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在这里煽风点火鼓舞人心的!
沈芫笑了笑。
她不是假好心,她是真恶毒!
既然搬来了这么多木柴,只烧一个人多浪费,合该把赵氏和里正这两个人都烧死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