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躺在床上,谭淑珍偎依在刘立杆的怀里,刘立杆和谭淑珍说了自己这几年事情,把在谭淑珍心里的那一块空白给补上了。
刘立杆老老实实,和谭淑珍说了雯雯和倩倩的事,说了刘雯倩的事,谭淑珍听着,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气不出来,好像刘立杆说的这些事情,一点也没有出乎她的意外,这些都是刘立杆会做的事情,要是刘立杆不这样做,她反倒会感觉到意外。
刘立杆能这么坦然地把一切都和她说,谭淑珍觉得,自己如果因此生气,反倒显得小气,但她当然,也不会因此而高兴。
刘立杆说完,谭淑珍沉默着,刘立杆问:“你在想什么?”
谭淑珍叹了口气,问:“你自己知不知道,你怎么会这样?”
“知道,我放弃了。”刘立杆说。
“什么意思?”谭淑珍问。
刘立杆沉默着,他在想,自己应该怎么和谭淑珍说,谭淑珍好像听到了他的心思,和他说:
“没有关系,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反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不会在意的。”
“我把我自己放弃了。”
刘立杆一边想一边说,字斟句酌:
“我曾经很努力地去喜欢一个人,想着,等着一个人,这个人虽然一直都没有来,但我始终相信,她肯定会来的,可是,当小武到了海城,告诉我你和老贵结婚的消息时,我觉得天塌地陷,眼前的一切都坍塌了。
“我觉得我自己就是一个傻逼,大傻逼,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把我自己放弃了,觉得一切都不值得。”
刘立杆这样说着,谭淑珍又哭了起来,谭淑珍说: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哪里,那个时候,我一个人,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我感到我被你们彻底地抛弃,一个人孤立无援,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刘立杆搂着谭淑珍,亲着她,刘立杆和她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说这些,一点都没有怪你的意思,张晨把一切都和我说了,他说得对,你那个时候要是知道我们在哪里,有我们的下落,你爬都会爬到海南去,我相信你会的。”
谭淑珍“嗯嗯”地点着头,她也觉得自己肯定会的。
刘立杆说:“可是我给你打的每一个电话,都被你妈妈骂回去了,金莉莉也打了,也被骂了,我给你写了那么多的信,我一直以为你肯定是知道我们在哪里的,只是你爸妈拦着,不让你出来,一有机会,你肯定会出来的,唉,阴错阳差,就这样了,可能我们命该如此吧。”
谭淑珍很想和刘立杆说,不是命该如此,也不是阴错阳差,而是有人从中作梗,你写给我的信,都被老贵给截了,我想给你写信,又不知道寄往哪里。
那么长时间没有收到你的信,我还以为你已经变心了,外面的世界多精彩啊,那个时候,社会上又把海南传得那么神乎其神,连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节目都在报道,说省府路上,省政府门口站在街边的都是失足女性,你到了那样的一个世界,谁知道你会怎么样?
谭淑珍强忍着,才没有把这些话和刘立杆说,冯老贵截信的事,冯老贵在的时候,世界上有两个人知道,冯老贵不在之后,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了,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还是给老贵留一点尊严吧。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就是其他的人知道了又能怎样,一切还能重新再来一次吗,要是一切能重新再来,谭淑珍觉得,在张晨和刘立杆他们去海南的前一天晚上,妈妈让人到团里叫她,让她回去一趟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只要自己回去就出不来了。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那天晚上,她就不仅不应该回去,而是连剧团里都不要呆,应该躲到外面去,不,干脆到国道,拦一辆过路车,她先跑到杭城,在杭城等他们,那样,他们就可以一起去海南了。
“到了后来,在宁远,我看到你的那个广告后,说实话,我很矛盾,很想回来又怕回来,一是觉得闯了这么大的祸,回来没脸再见你们,二是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烂人了,还回来干什么,我始终都在回与不回中间摇摆着。
“直到有一天,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打电话给老乔,想通过他侧面了解一些你们的情况,结果,老乔告诉了我老孟的事,他和我说,孟平已经死了,那个时候,我绝望了,又一次自己放弃了自己,我觉得老孟的死是我害的。
“是我介绍老孟认识老倪的,也是我拉着老孟,跟老倪去做期货的,最后我们栽在了期货里,老孟连房地产都已经不做,他都准备在南京游手好闲做他的包租公了,是我,又把他带进了坑里,包括在海南,其实也是我把他带到坑里的,虽然老孟从来也没有埋怨过我。
“老孟死了,我觉得我这个烂人在泥潭里,已经没有办法自拔了,无可救药,那天晚上,张晨给我打了电话,我就在船上,我连电话都没有接,把手机扔进了水库里,我彻底把我自己放弃了,决定死不了的话,就在那地方烂下去了。
“直到北北来了,他告诉了我南南的事情,告诉了我很多很多的事情,我才决定,不管回来之后会怎么样,我都一定要回来,南南是我的女儿,哪怕她很恨我这个爸爸,我也要回来,像一个爸爸那样站在她的面前。”
“你觉得你回来会怎么样?”谭淑珍问,“我们都会不认你吗?南南连爷爷和奶奶都已经认了,她会不认你?我告诉你,南南比我们想象的懂事得多。”
“是,是。”刘立杆嘿嘿笑着,“主要是你教育得好。”
“少拍马屁。”
“嗯嗯,马不要,我就要后面的。”刘立杆嬉皮笑脸,又开始动手动脚,谭淑珍迎合了他。
谭淑珍起来,做好了早餐,这才回去房间,把刘立杆叫醒,让他起来吃早餐。
两个人坐在那里吃早餐的时候,谭淑珍问刘立杆:“你待会和不和我一起去公司?”
刘立杆摇了摇头说不去。
谭淑珍知道刘立杆这是拉不下脸,当初突然地抛下大家就走了,不管这么多人的死活,这时又突然地回来,怎么说,自己也会觉得害臊,还是给他时间,让他慢慢地适应吧,等他适应了,觉得自己有勇气去公司了再说。
公司不去,那谭淑珍就把公司现在的情况和刘立杆说了,特别是他们这两年调整战略的情况,刘立杆说:
“你的判断很对,一是把战线向一线城市收拢,二是降低资产负债率,这两个都很重要,很可能最后会再一次救了‘锦绣中国’。”
再一次,那就是说谭淑珍已经救过一次了,也确实救了,刘立杆这些年虽然龟缩在红岭水库,但对外面的世界,对房地产的关注并没有减少,房地产的虚火,他在宁远那种偏远县城都感受到了,更别说沿海地区,他觉得现在整个的房地产行业不是疯狂,而是癫狂。
“我在想,现在购房政策在一步步收紧,越是收紧,资产的变现能力就越弱,对我们来说,风险就会越大,我在考虑,我们是不是还要进一步调整,不仅要降低资产负债率,还要增加现金的储备,韩先生和说过一句话,我印象很深。”谭淑珍说。
“什么话?”刘立杆问。
“韩先生说,房地产行业和其他行业不一样,它是一荣俱荣,一垮俱垮的行业,谁都不要想独善其身,那些劣质的房地产公司倒闭的时候,他们的效应,会在整个行业迅速传导,会造成整体房价的下跌,那个时候,好的房地产公司也会跟着倒霉。
“我对这话的理解是,我们在注重公司自身的风险时,更要注重行业风险,现在整个房地产行业,看上去很火爆,我觉得却是在风口浪尖上,你看看调控的措施越来越严厉,但房价却越涨越凶,说明什么,说明双方博弈的态势已经出现了。”
刘立杆点点头说:“这样只会逼出更严厉的政策,而且很可能不是针对房子,而是直指房地产公司本身的政策。”
“对,这个时候,我想过了,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做好现金储备,同时,把战线还要进一步收缩,就是一线城市,我们也要向市中心收缩,接下去,只拿城市核心区域的地块,边远郊区的地一律不拿,风暴来临的时候,先降价和难以出手的,肯定会是这些地块的项目。”
谭淑珍说,刘立杆点点头说,我支持你的这个想法。
“对了,你在家里的话,我到公司,会把公司的一些资料都发给你,你就在家好好看看。”谭淑珍说。
“不用,不用发给我了。”刘立杆说。
“为什么?”谭淑珍奇怪了,问。
“我不会回公司的,你们做的很好,公司里已经没有我的位子,你也不要受我影响,我回来,不是为了要回公司。”刘立杆说。
谭淑珍没明白刘立杆在说什么,不知道他这样说,是在回避还是赌气,好吧,再给他一些时间,让他自己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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