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过来我吃了你!”
小胖子再忍不住泪,屁滚尿流到了柳大娘子跟前,任她寻了干净的布巾子将他侍弄成好下嘴的模样。
待差不多将浮霞擦干了,柳云清也不忍心再作弄瑟瑟发抖的小孩儿了,手掌轻柔的呼噜着浮霞的脑袋。
“怎么胆儿这么小的,我是团娘子,是你柳姐姐,变成人你就不认识了?”
小胖子不敢吭气,柳云清无奈,只好变身自证,又是一道白光,柳云清变成了团娘子的模样,这才叫小胖子松了气,痛痛快快贴着她哭了一场。
“柳姐姐,你可吓死我了!”
别说浮霞,就是柳云清也才弄明白怎么回事。
起先她只知道自己上辈子猝死了,这辈子成了小猫咪,谁道不是这般,她原还是柳家大娘子。
两个月前丢了魂儿,意外跑到别的时空了,也就是她记忆里的上辈子,好不容易回来又差点儿魂飞魄散,附在团娘子身上才缓过来,今儿被收魂的一叫她这才算是魂魄归身。
其间奇遇她也说不明白,总归是又能做人又能做猫了,大抵同浮霞所言,真成了个妖怪。
两只小团子正喵喵说着小话,柳云清琥珀似的猫眼往旁边一瞥,便瞅见一道暖光绕过了窗子,似要进门来。
果然下一刻,吱呀一声,有人轻轻推开了门,顾不上多嘱咐浮霞什么,她忙便成了柳娘子在床榻上躺好,还不忘抹了把耳朵,看看有没有变好,只怕漏了馅儿。
小胖子也算机灵,一溜烟躲在了床下,睁着双大眼睛小心翼翼窥着进来的人。
他先是瞧见了一双绣着柳枝纹的绣鞋,继而又探了探头,才看清来人是个三四十岁的妇人,微弱的烛光照亮她鬓间的几丝白发。
他在收惊魂的队伍里见过这妇人,大抵是柳大娘子的阿娘齐氏。
“云清,阿娘来看看你夜里冷不冷。”
将豆大的灯放在床边的矮几上,齐氏挨着床沿坐下,试了试女儿的手冷不冷。
虽未觉得女儿手凉,齐氏仍给女儿腿上多搭上一层薄被,自顾自的和女儿说起话来。
“近来阿娘总忘事,连四月里多雨都记不得了,天一暖就忙不迭的给你换了薄被,给你换了春日里簇新的衣裳,要不是又梦见你念叨着冷、念叨着累,只怕要冻着你了。”
“你小妹总道阿娘偏心,说前儿她想吃樊楼的软酪阿娘没允,给你做新衣裳倒是一声不吭便添置了四五件。”
“她才五岁,阿娘也和她解释不通,眼下家里也没什么余财去樊楼给你小妹买什么吃食,你的新衣裳是娘用自己陪嫁的料子给你做的,没花什么钱。”
“阿娘就想着,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咱们大娘子,你打小懂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妹妹们,而今你不好,合该你妹妹们让着你了,就是散尽家财,阿娘也得叫你醒过来、、、、、”
说着,齐氏便再撑不住,伏在柳云清的手臂上抽噎起来。
柳云清不忍极了,她原不想着大半夜的折腾阿爹阿娘,可见阿娘这样难过,她哪里还躺得下去,更何况阿娘的话叫她不解极了。
柳云清侧过身来,将手臂搭在了阿娘的肩上,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阿娘,家里怎会连给小妹买软酪的钱都没有?什么衣裳还得您亲自来做?”
家里是开书坊的,高头街一家,临着五寺三监,报慈寺街上还有一家,西边就是开封府衙门,东边就是太学,都是顶顶好的地段。
莫说卖笔墨纸砚这样文人必不可少的物件,就是卖一文钱一碗的凉茶,一天下来也能赚个一二两银子去,怎么就没银子满足小妹的吃喝了?
寻常做衣裳家里也雇了两个女仆,浆洗、缝补、做饭都不曾叫阿娘亲自动过手。
齐氏吓了一跳,而后便是抱着女儿喜极而泣,一口一个我的儿,几乎要将柳云清嵌到自己的骨血里。
这哭声惊醒了东厢房里一大一小两个小娘子,衣裳没穿戴利索便冒着细雨冲了过来,见阿姐醒了,两个小娘子也哭成小花猫了,一家四口抱成一团,好一会儿才停了泪。
也是这个时候,柳云清才发觉家里似是少了个人,她挨着个儿给面前的三位擦了泪问道。
“阿娘,我阿爹呢?又是吃醉了人睡得正沉?”
一提起阿爹柳成功,面前的三人都静默了,二娘子柳云溪愤愤道:“阿姐莫要提那个负心汉!自阿姐你跳了汴河,他除了归家骂你不孝,自此就再没回过这个家了!”
三娘子柳云湘小奶音里还挂着哭腔,也跟着附和:“爹爹不要我们了,爹爹有弟弟了,还要赶我们走呢!”
什么爹爹弟弟的,柳云清看向阿娘,好一会子阿娘才难堪道。
“是阿娘没本事,没给柳家生个能传宗接代的,因为这个,这二年你们爹爹越发不满我,你出了事后,你们爹爹干脆就不回家了,我去书坊寻他,却在咱们家书坊里遇见了另外一个女人,伙计们竟都叫她二夫人!”
“那二夫人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子,比着你也大不了几岁,还大着个肚子在书房里指指点点,俨然衣服女主人的架势,我气不过同那女子理论了几句,竟还遭了你爹爹几巴掌!”
“这个家他爱回不回!总归娘也能想法子养大你们仨,咱娘仨好好过去!”
齐氏没哭,只是说出了几分火气,也说出了几分自怨自艾来,柳云清却是黑了脸。
她知道老头子不老实,小时候她过年带着二妹上街逛集,还见老头子和一女子当街拉扯呢,只是因着孝道,她没点破过。
自她十四岁开始掌店,银钱往来她都捏得死死的,这才开了第二家出来,老头子也没生过什么事,无非就是去勾栏瓦舍吃吃酒罢了,还算能在女儿们面前摆的出父亲的威严。
为何柳成功在她才满十五岁就急急给她寻婆家,就是不想被这样厉害的女儿拿捏,顺便也能将女儿卖做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