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离开之后没多久,哥茨已经悠悠地醒了过来。
深潜者的血脉使他的回复速度快到惊人,普通的伤势就和感冒咳嗽一样,无需额外治疗就能完成愈合。真正严重的伤,反而是看不见的精神方面。
连续两天强行变为深潜者,使他精神受到严重污染,整个脑海里翻滚着的都是冰冷的杀戮**,压迫着生而为人长期以来的道德观。
这种折磨随着年龄增大还会更加剧烈,哥茨只能在心中叹息着,伸手抚摸着背上一道狭长的疤痕。
那是父亲最后一次见他时,失手伤到他留下的痕迹。自从父亲多朗科到山中避世隐居后,他们的交流仅限于一年一次的老约克逊坟前。但他野人一般的外形背后,仿佛丧失了在小镇上培养出来的人类感,孕育着另一股恐怖的掠食者气息。
那种视万物为刍狗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但是那天,在脸部异变为青蛙般容貌的父亲面前,更令人恐惧的是站在他前的男人。
理智已然丧失的多朗科眼中尽是病态的狂,对于血的渴望彻底压倒了人的遗存,试图用利爪勾住哥茨的脊背时,一个样貌丑陋的男人已经悄然站在了他后,与父亲悄然对峙着。
被抓在手中的哥茨,看见了父亲的眼神里弥漫着、蠕动着的绿色丝络,在和那个男人对视了一眼之后,竟然逐渐衰退了下去。上疟疾般不住地颤抖,那些异化的特征就此缓缓退回了体内。
但哥茨直到最后也不敢抬头看那个男人一眼。
因为他知道,战胜了父亲的不是温暖的人,只能是一种更加恐怖,更加深沉,更加不可名状的怪异!
…………
刚醒过来的哥茨,发现唤醒自己的不是长久以来的噩梦,而是哈里斯势大力沉的一脚,把自己踹到了地上去。
五大三粗的哥茨一脸戒备地发现自己光着股躺在地上,用受害者的眼神看着老伙计,满眼都是“你对我做了什么”的神。
哈里斯一脸崩溃地看着他:“别乱想!都是马库斯干的好事啊!”
哥茨的表更加害怕了:“想不到马库斯也是这种人!”
“……某种意义上你这句话也没错,他的恶趣味超乎我的想象。”
哈里斯大致向他描述了被打昏后发生的事,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们还是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了。”哥茨闷声道,走到了洞窟里翻出了一件古旧生尘的矿工服,满不在乎地穿在了上。
拥有深潜者血脉的他,对于伤口感染、细菌滋生这类的小事,是根本不放在心上的。
一声石破天惊的人巨响从洞外传来,随后便是传遍了山洞的剧烈摇晃,持续了将近十秒才缓缓停止。
躺在上修养着的哈里斯惊叫了起来,呼喊着山洞里的哥茨。
“地震了吗?”上伤势不减的哈里斯被哥茨搀扶着走出洞外,顺道看着哥茨已经恢复如初的体,两眼尽是羡慕之色。
哥茨被看得头皮发麻:“哈里斯你再这么看我,我就把你扔出去了!”
地震的时候呆在山洞里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两人尽快地跑出山洞,观察周边况。在哈里斯印象中,马德斯山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么剧烈的地质灾害,时间又这么凑巧,必定有特殊的因素在。
“地震?不会的。”哥茨笃定地摇着头,他对这座山的了解越超常人,地下那神秘的空间扭曲点,导致了地质结构稳固异常,就算是哈里斯之前的天基武器轰击,都不会传到小镇那里去。
“那之前的山难……?”
哈里斯期期艾艾半天,终于还是问出了哥茨长期避而不谈的忌事项。
“那也不是地质灾害……”
哥茨神色黯然了下来,想起了自己去世的妻女。但也只有他心里清楚,那一场山难背后隐藏着什么。
随着走出洞里,眼前豁然开朗,外面的明霞已经升起,天边泛出一圈鱼肚白,正是午夜已过,平明来临的时分。
但是半昏半明的环境里,哥茨和哈里斯都看见了温泉屋边上的山崖彻底崩塌了,有一个人直愣愣地站在那里,边的地面支离破碎,似乎有什么东西曾经深深地砸进了地里。
“马库斯,是你吗?你在那里做什么?”哈里斯惊异地看着对面的人,那个略显单薄的影,正是把他们送到山洞里,又独离开的我本人。
“我在种树啊,看不出来吗?”我懒洋洋地回答道。
“种树?”哥茨确实看见了一棵高大的树立在破碎的地面中间,但是这棵树明明是倒着插进地里的。断裂的树根露在空气里,繁茂的枝叶深埋在地里,哪一点能让人看出来是种树了?
“你这个种的……方向不对吧?”哈里斯犹豫了许久,还是承担起了吐槽的重任。
“不要慌,只是技术调整。”
“明显是包括方向在内,没有一点对的吧!”
“无非是一点方向的失误嘛。”这个哈里斯思路这么清晰,难道是被打开窍了?
“别光看树嘛。你们看我挖的坑,专不专业?”我炫耀式地对他们介绍道,“你们信不信我一只手就能把这棵树拔起来,然后把这片崩塌的山崖复原?”
“不信。”哈里斯和哥茨不约而同地摇着头,发出了否认的声音。
“不信?不信还不快来扶我一把!是不是想等我和树长在一起啊!”
我对这二人咆哮道。
这两个人一点眼力都没有啊!
我这是闲着无聊跟他们聊天的状态?
要不是我浑肌拉伤,自己没办法走动只能扶着树站着,有必要隔着老远跟他们逗闷子吗!
哥茨闻言立马放下哈里斯,过来搀扶着我,但是一踏足我周边的破碎地面,他就感觉明显的不对劲。
这些地面出现了无数的裂隙,不仅震裂了土壤,也震碎了岩石,脚踩在上面软绵绵的,可见地下的土壤已经被巨大的力量化为齑粉,只不过被崖顶崩塌的土壤覆盖着,才显得与周边无异。
而那棵倒插的树所在的位置,正是多年之前被矿工们填满的那个水潭。可能是巨大的撞击打通了地下泉脉的淤堵,那里甚至有清泉缓缓冒出,形成了一湾浅浅的泉水。
“刚才的地震是你干的?”哥茨瞪圆了双眼,忍不住对我说出了自己的大胆猜测。
我浑的骨头和肌都像碎掉了一样,艰难地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光,懒洋洋地说着。
“下次不来了,我还有很多农活要干。幸好黎明到来,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