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无形墙体的濒临破裂,面前古旧的手稿文本飞快翻动着。纸面随着念头快速浮现的文字,正以更加倏忽的速度飞逝。
不管我如何加快思考的速度,试图在电光火石遍找到幻梦危机的出口,都无法挣脱越来越快的思维流逝。
那种无法捉摸的失去感让人极为绝望,因为在我尚未察觉失去为何物时,所获得的信息就已经被遗忘,而越来越多的混乱气息拥入其中,根本阻挡不了这些外域的恐怖。
我意识到,如果代表着自我意识在薄暮梦境中逐渐溃散,另外那些更加恐怖且强大的东西,就会抓紧机会将我拉入深渊。
各种噪音猛然奏响,时而有某种巨大猎犬微弱的吠叫声传来,伴随着骇人听闻的铜笛与鼓奏,仔细一听,又有着癫狂的歌者在撕心裂肺咏唱,狂呼着被遗忘的王者将从废墟再起,登顶残破腐朽的天穹……
落入梦境的底层会遭遇是什么?是隐藏着恐怖触肢的巨大漩涡,还是沉闷泛着咕嘟的恶臭泥潭?又或者是由一些无人能够理解的混乱碎片,胡乱拼凑组成的畸形产物?
一股无知无觉的扭曲意识污染了手稿,猛然在我面前展开,某种超越五感的纯粹念头像闪电般通过了我的身体。
那一刻我再次确认,这样的恐怖念头之所以沉淀,是因为以人类之躯无法承载!
从几场梦经历的故事来看,在暮色降临的世界上,在阴影重袭的居民中,人类是有可能随着进化,而无可控制地退化的。
但比显示在躯体上的遗传性退化更恐怖的,反而是人类意识中泛起的某些微澜。我看见了一道影像,大概在人类的祖先刚刚进化出脊椎结构的沸汤湖畔,恶臭的温室气体还弥漫在地球脆弱的躯壳之外时,一些比山脉还要高大、比燃烧后地表还扭曲的巨大存在,已经蹒跚在怪异生物天演的竞技场中。
所过之处,猛烈的变异和辐射相互交织,布满利齿的嘴从全身各个角落生出,生物混沌无知的眼神里第一次冒出了渴求的神色。
那不可名状的存在蠢笨地蠕动过山和海,搅乱着毫无秩序的一切,并且用遍布全身、黏糊糊的杆状眼球,向石缝里微渺的人类祖先投去一瞥,发出声难以描述的嘶吼……
当时的生物太过渺小,甚至无法理解“自我意识”是什么东西,无法回应那存在的“垂青”,只能奋力摆动躯体,靠着本能逃离无法匹敌的存在。
但低微的魂灵,却阴差阳错地保留住了性命,免遭身边其他生物惨死的命运。
难以想象的是,这份质询竟然被镌刻在了灵魂的深处。不管智慧如何发展,那对于“自我意识”的探索,都成为人类社会不变的难题,即便道路的尽头是毁灭,也总有人义无反顾地找寻下去。
而对于声音与语言的执着,也促使着人类社会不断联系在一起。谁也料不到归其根源,竟然是某个不可名状存在,无意制造的一次渺小意外。
难道这个不可名状的存在,反而是人类应该崇拜的知识之神?一个毫无善意的盗火者?代表着智慧的始祖巨人?
不,就算是神,那也只是散播蛮荒与混乱的瘟疫之神!
就是这一瞬的回忆,无视了时间与血脉,沉淀在这类渺小生物的意识海中,成为了无数噩梦来袭、午夜惊醒时永恒难明的素材。
因为彻底融合在血脉与灵魂中的记忆,都诉说着当初所见,真正值得永恒铭记的告诫……
不要直视!
不要回应!
不要探奇!
遗传自远古的恐惧,化为代表着生的渴望,此刻从我的身体里迸发出来,终于补上了对于未知探索的最后一块拼图,空间里除了代表信息和记忆的《伏尼契历史手稿》外,手指上猛然出现了一枚熠熠生辉的铜质戒指,照耀着这片怪异逐渐侵袭的窄小空间!
但我发现,每一道反射的光,都被异化成为难以理喻的信息,以人类视觉难以分辨的速度疯狂增殖、相互连续,最终变成了不断聚变分裂的散发着光辉的怪物,每个镜子碎片都是闪耀着微光的核心,组成由碎片勉强维系的浩瀚无垠宇宙!
顺着破裂的空间缝隙,无数的光从中迸发,宛如涅盘前的绚丽花火。我感觉自己练成了类似铀光波动拳般的绝世武学,身体澄净如琉璃,神光离合如大日,猛烈的光线波动不仅撕碎了古旧的书本,还充满侵略性地向外延伸着,像渴望天空的雄鹰啄破蛋壳,期盼着展翅翱翔。
光线伴随着呼吸,像是有生命般地脉动着,混涌成一个巨大而褴褛的人型,头戴着荆棘做成的王冠,正背靠在触手形状交叉的神圣座驾上,凝视着无法逾越的虚空,万丈悬崖上走钢丝一般,惊险地屹立在理智和混乱的交界点,用豪光照亮了如镜片般分崩离析的怪异世界!
光之王的化身与诡异碎片宇宙,就在本质是虚无缥缈的梦境边缘相遇了,开始了一场可能将持续成百上亿年,甚至延续到空间和时间尽头的冷漠对峙。
王魂初火戒指熊熊燃烧,化成了一柄参天齐地的大剑,出现在光之王化身的手中,一道比光更加光亮的存在正于其中孕育,放射出灼刺痛苦、狂烈残酷的气息,时刻准备鞭笞整个世界。
那种恐怖的疼痛不仅是对外放射,就连身处光之王分身中的我,也感觉到了难以忍受的分裂痛苦,似乎每个细胞都生出独立意志,开始疯狂哀嚎,想要从这个身体里长出畸形的手脚逃散出去!
平行世界里被光之王异化成血肉怪物的神父形象,猛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再这么下去,我估计也会在两个恐怖存在的对峙中,化成一滩长满利齿畸骨的眼球触手植物,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里。
我决然地握住王魂初火戒指,想要将它从手指摘下,却感觉如岩浆般的灼烫流遍全身,光耀中的辉光剪影、褴褛人型,似乎用威严的目光注视着我,头顶的荆冠熊熊燃烧,爆发出了更猛烈的射线!
我在崩溃的边缘撕扯着衣服,忽然触摸到身上深刻着的模因刻印——在身体每一处都在炙热发烫、濒临溶解的时候,只有这处皮肤还保持着正常的温度!
……对了。
我好像还有一个办法!
“混蛋小子,这次主动找我又有什么事!如果不是真正的紧急情况,我就打断你的腿……”
胡克老爹的谩骂声此刻却宛如。
我连忙回应到:“紧急!绝对的紧急!”
“哼,我倒要看看紧急到什么程度?”
“紧急到我主动找你!这个程度你明白了没有!!!”
在我视觉失效前的最后一瞬,余光看见了万花筒般的破碎宇宙里,忽然失去了全部的光彩,从中浮现出一个人形的恍惚剪影,与光之王的分身悄然对立。
和光之王随时会独占世界的狂烈不同,那披着微光的面纱深藏在无垠的繁星中,掀起宇宙间迅烈的粒子风暴,似乎如果人类冒然撕开这面纱,就会因看到那后面的广阔辽远的宇宙而疯狂……
“妈耶,你到底惹上了什么东西!”
忽然间,我的皮肤上猛然坍塌出了虚无缥缈的虫洞,一只皮肤满是皱褶与色斑的触手,顶端带着一颗眼球伸了出来,伴随着一句惊怒不已的训话。
只见那只触手在恐怖的光线中,开始迅速凋朽干枯,幸好一股五彩斑斓的光膜紧接着就覆盖了上来,拼尽全力阻挡住了片刻的腐蚀摧残。
趁这个间隙,触手迅速缠住我的身体,展现了一个提着头发把自己拎起来的绝技,靠着模因刻印坍塌出的虫洞,把我卷进这个逃生的窄小通道,消失在了这个即将溃散崩塌的梦境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