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若几乎彻夜未眠。
早起去给老夫人做了药膳,才回到秋水院,便看到翠竹已经在等着了。
“表姑娘,公子说让姑娘去松鹤园学琴。”翠竹谨慎的道。
婉若皱眉:“不是酉时才开始吗?”
“大概是前阵子公子忙,没空上课,所以今儿想要给姑娘补上,姑娘早些去吧。”
婉若只好点头,随着翠竹一起去了松鹤园。
水榭书房的门窗大开着,谢羡予坐在琴案前抚琴,一袭银灰色的衣袍,锦带束发,半披着的发被微风轻轻吹拂着,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闲散又随意,琴音却铮铮入耳。
婉若站在门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抬眸看她,她乖顺的走进去:“表兄。”
“近日可练琴了?”
“练了,我现在每天都练。”
“来试试。”
她挪着步子走过去,见谢羡予依然没有要起身让位的意思,有些为难的看一眼大开的窗户。
“窗户还开着。”
“我让庆安在园外守着了,不会有外人来。”
婉若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看一眼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
“过来。”他声音微凉。
婉若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眸子,抿了抿唇,还是走过去坐在了他的腿上。
抬手抚上琴弦,将他教的指法都弹了一遍。
“的确有些长进了。”他靠在她的耳畔:“今天学曲子,你上次不是说想学湘妃怨?”
婉若点头,他将琴谱放在旁边,长指在琴弦上一拨弄,带着幽思的琴音倾泻而出。
婉若怔怔的看着他弹琴,人人都说谢羡予是天才,她还不信,如今却信了,他什么都学的快。
他这样冷心冷肺的人,对湘妃怨这种幽怨的曲子从来不屑一顾,弹出的琴音却也能拨动人心,好似他真的情深不寿。
一曲毕,翠竹才走进来通传:“公子,林举人到了。”
婉若愣了一下,心跳忽的一滞,猛然回头看他。
他神色淡然:“我今日请了林晗来府中做客,他既然帮过你,按理说我也该重谢。”
婉若慌忙从他腿上站起来:“那我就先走了。”
谢羡予抬手抚在琴弦上,声音冷的没有温度:“是为了你道谢,你走哪儿去?”
婉若脸色倏地白了,心脏被攥紧,透不过气来。
他果然没有信她,也没有消气,他把林晗找来,无非是想要让林晗看到她和他的私情,断她所有后路。
他看着她,平静的声音带着命令:“过来。”
婉若胸腔里突然烧起一股火,忍无可忍的破罐子破摔。
她咬着牙:“表兄既然要招待贵客,我也不便露面。”
说罢,决绝的转身便要走。
谢羡予声音冷淡:“你今日敢走出去,林晗就出不了谢府了。”
婉若脚步猛然一顿,浑身都僵了,她转头看他,他神色依然平静,只是平日里清润的眸子已经森寒刺骨,再不见半点温润,反而阴鸷的渗人。
“婉婉,你想好了吗?”
婉若透过大开的窗户,看到湖面的栈桥上,一个澜杉的举子正走来。
她脸色倏地僵了,立即侧过头,不愿他看到她的脸。
林晗突然收到谢府的邀请,一时是受宠若惊又坐立难安,他到底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在那一众举子之中并不算出色的,谢家没道理单独请他。
而且还是谢家大公子谢羡予亲自下的帖子。
来传话的小厮却说,只是为了答谢他当日在湖边为落水的表姑娘披衣。
林晗心里却更茫然了,他帮的是许姑娘,谢大公子又为何要出面和他道谢?
就这样一路忐忑的走进了谢府,来到了松鹤园,他甚至都无暇欣赏谢家奢华典雅的亭台楼阁。
直到走上这栈桥,他远远的看见水榭里有个姑娘,他暂且只能看到她一点侧影,看不大清,却隐约觉得熟悉。
水榭内,婉若僵硬的看着谢羡予,目光里多了几分破碎的哀求:“你答应过我等成婚后再名正言顺的纳我的做妾的。”
往日里看着她这副可怜的样子,他总会心软,她孤苦无依,胆小怕事,他应该对她好一些。
可今日,她摆出这副样子是为了谁?
为了那个林晗,呵。
他神色没有半分松动:“我是答应过,不过林晗既然与你相熟,也不算外人,知晓也无妨,况且,不是你说想要和他解释清楚?我今天给你机会。”
婉若心脏狠狠一坠,袖中的手都掐进了肉里,她精心筹谋了那么久,做了那么多的打算和安排,眼看着已经快看到曙光,可今日,他却逼她亲手掐灭这微弱的光芒。
谢羡予已经有些不耐了:“还不过来?”
婉若艰难的挪着步子走到他的跟前。
而水榭外的栈道上,林晗已经走近,他终于看清了水榭里的那个姑娘的侧脸,脚步突然顿住。
是许姑娘。
谢羡予扫了一眼窗外不远处栈道上的人,眼里多了一抹讽刺。
他回头,看到婉若面白如纸,她何曾有过这样抗拒他的时候?
就为了那个林晗?
他眸光越发的森寒,如万年寒窑,他靠向圈椅的椅背,冷冷的开口:“婉婉,过来吻我。”
婉若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眼里泛起了雾气。
他掀唇,眼神凉薄:“还是你想看我整死林晗。”
温润的假面被撕碎,嗜血的野狼才是他的真面目,他露出了獠牙,张口便要咬断她的脖子。
婉若终于僵硬的挪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向他。
他也不心急,好似观赏着这场凌迟处死,他知道的,不论走的多慢,她终究还是要到他怀里来的。
婉若终于坐回他的腿上,双手圈住他的脖子,抬头吻上他的唇。
她闭着眼,蒲扇般的睫毛颤抖着,一点晶莹的泪光从眼角淌下。
谢羡予一手圈住她的腰身,一手扣住她的后颈,低头将她按在怀里发了狠的吻她,是惩罚,也是发泄。
水榭外,林晗猝不及防的看到眼前这一幕,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凝滞,脚下的步子好像生了根,无法再走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