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回来给谢羡予复命:“表姑娘答应了,明晚会去祥瑞楼如期赴约。”
谢羡予唇角微不可察的轻扬:“嗯。”
苏言惊道:“明晚?晋王明晚不是要动手吗?你俩跑那儿去殉情呢?”
“你以为我是你?”
苏言梗了一梗:“那你跑那去做什么?”
“我自有安排。”
明日中秋灯会,祥瑞楼附近将会有动乱,这次并非马匪作乱,而是涉及夺嫡之争,有人按捺不住想要动手,趁乱清除异己,有人放长线钓大鱼,等着鱼儿上钩。
谢羡予作壁上观,大可避开,可他偏不。
苏言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被你看上。”
谢羡予冷眼扫向他,透着几分森然。
苏言打着哈哈:“幸运,是幸运,以后满燕京城的闺秀都要羡慕死了,连我都羡慕。”
谢羡予冷哼一声,端起手边的茶杯闲情逸致的喝了一口。
“不过她竟然也能答应出来,你俩现在关系这么好了?”苏言忍不住好奇。
苏言没见过婉若,但她假死脱身,踹掉谢羡予另嫁他人的英勇事迹他倒是略知一二。
“不行么?”
“我看你八成又使了什么手段,”苏言啧啧摇头,“谢羡予啊谢羡予,你说你这体面的身份地位,如今为了个女人做多少不要脸的事?”
谢羡予神色淡然:“什么手段不重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你确定这能好?人家巴巴儿奔赴青州去嫁人了,被你生生抢回来,恨不死你就不错了。”
“怎么不好?她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在我眼皮子底下?”
苏言笑的幸灾乐祸:“你最好能让她一直留在你眼皮子底下,没准过两天又跑了。”
谢羡予眸底隐隐戾气翻涌,冷笑:“你这么能耐怎么没见你把陈清函留下?”
苏言的笑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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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这日燕京城格外的热闹,原本这种节日大都是讳疾忌医的,即便逛街也会避开药铺医馆一类的地方。
但锦尚堂是与众不同的存在,锦尚堂的二楼专供的各类补品药膳,以及养颜的珍珠粉香膏,让不少贵夫人和千金们追捧。
所以今日婉若在店里也是忙的停不下来,接待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好在谢羡予说他酉时才有空,所以她也不用耽误太多事儿。
正忙着,却忽然见素月匆匆进来:“姑娘,来贵客了,宣王府的女眷到了。”
婉若愣了愣,往窗口一看,果然看到楼下已经停了三辆华贵的宝盖马车,车身上写着“宣”字。
婉若眉头拧了起来,她才听说,江雪君如今已经嫁了人,成了宣王侧妃。
竟这么快找上门来,这燕京城果真不是能消停的地方,一个两个都盼着她死。
婉若在心里把谢羡予又骂了一遍,这才深吸一口气,下了楼去:“我去迎。”
宣王府毕竟是皇族,而且宣王如今还是朝中炙手可热的皇子,怎可轻怠?
婉若下了楼,快步走到了门口,宣王府的派头极大,已经让下人们竖起了帷幕,将来往的百姓都隔绝开来。
为首的一辆马车上,缓步走下来一个气质略显清冷的女人,身着宫缎素雪绢裙,云髻上斜插着两支步摇,在颊边轻轻摇曳,面容清丽,装扮并不算华丽,却自然彰显尊荣。
婉若当即反应过来,这就是宣王妃了。
她快步走上前,福了福身:“给王妃请安。”
“无需多礼,我听闻京中新开了一家生药铺,什么稀奇东西都有,便凑趣来看看,你是东家?”
“是。”婉若点点头。
“倒是稀奇,难得见女子做这样大的买卖。”
江雪君从后面的马车走下来,笑的讽刺:“寻常的女子自然是做不得这种事的,但凡出身名门的闺秀,谁又能这么无所谓的抛头露面,也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恬不知耻。”
宣王妃轻斥:“又不是人人都能出身名门,世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何必这样作贱人。”
江雪君面色微滞:“姐姐教训的是。”
可看着许婉若的眼神,却更显阴狠了。
婉若笑了笑:“里面请吧。”
婉若迎着宣王妃进去,江雪君脸色难看的盯着许婉若活生生的背影,恨的几乎想要呕血。
就是因为她,她才被谢羡予退婚,这个女人凭什么活着?她就该去死!
身旁却传来一声轻嗤:“瞧你这肚量,和一个商户女都能计较起来,竟也好意思自称京城第一才女。”
说话的人是卓侧妃,她早三年入王府,还诞下了小皇孙,如今在宣王府地位颇高,江雪君入府晚,宣王近日还算新鲜,在她那里留宿的多,卓侧妃自然和她过不去。
江雪君憋闷的要命,她恨不能将许婉若碎尸万段,可偏偏入了宣王府,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只等着她出错,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婉若将她们迎上了二楼,卓侧妃对那些珍珠粉养颜膏十分感兴趣,差遣婢女每样都拿了一盒。
宣王妃也正在挑选一些补品药膳。
江雪君走到婉若的身边,冷笑:“听闻你被赶出了谢府,原以为你当真要点脸面,羞愤自尽了,没曾想还真好意思赖活着。”
婉若笑盈盈的道:“你放心,我一定比你长命。”
江雪君咬着牙:“你得意什么?不过是一条被赶出去的落水狗,当初得意至极,谢公子不照样不要你?”
婉若眉梢微挑:“那他要你了?”
“你!”江雪君脸色难看至极,“你信不信我把你当初在谢家做的丑事全都捅出去!我看你怎么活得下去!”
“我做了什么丑事?娘娘怕是得了失心疯,无凭无证的胡言乱语。”
婉若虽说还在笑着,但眼神却凉了许多:“谢家最重清誉,娘娘还是慎言,如今这风口浪尖的,娘娘还故意往谢家泼脏水,就不怕得罪了谢家?”
江雪君脸色僵了一僵。
宣王妃和卓侧妃已经挑选好了,让婢女捧着东西跟在身后。
“江妹妹什么也不挑?”卓侧妃问。
江雪君脸色不善:“不必了。”
卓侧妃阴阳怪气:“也是,江妹妹年轻,大概也是瞧不上这些。”
王妃都赏脸买了补品,她哪敢说不好?
江雪君挤出笑来:“只是我不喜欢罢了。”
“罢了,既然不买便先回府吧,”
宣王妃端方的脸上都隐隐有了几分不耐,不想再听她们吵,率先走了出去。
江雪君和卓侧妃只好跟上。
婢女们捧着一堆东西也跟在后面,忽然一个小丫鬟脚下不稳,崴了一下,一个锦盒掉落在地,一幅画滚了出来。
“糊涂东西!毛手毛脚的,这东西也摔得!?”大丫鬟喝斥一声。
婉若帮忙将画捡了起来,这是一幅水墨丹青,意境辽阔,大气恢弘。
宣王妃听到这动静,匆忙返回来,接过婉若手里的画,细细查看。
“这幅画是哪位名家所作?画工如此精湛。”婉若忍不住问。
宣王妃清冷的眼睛里难得有了几分生动的笑意:“是我画的。”
婉若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想不到。
宣王妃眸光又黯然了几分:“不过是之前的画作了,我已经很久不画了。”
宣王妃将画卷重新卷起来,婉若看到画卷落下的那一角,清隽的簪花小楷写着:陈清函。
果真人如其名,婉若心里忍不住道。
送走了宣王府的车队,素月才总算松了一口气:“奴婢都要吓死了,真怕那个江雪君又来找姑娘麻烦!”
婉若收回了视线:“我看她自己处境也没好到哪儿去,现在大概是没这个胆子来整我的。”
“那倒也是,宣王侧妃听着风光,但到底也只是侧妃,在宣王妃跟前还不是照样得伏小做低,还有那位生下小皇孙的卓侧妃,也够踩她了。”
“宣王府姬妾数十人,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呢,如今江雪君最着急的应该是生孩子,否则地位不稳,她哪儿腾的出手来对付姑娘?”
婉若有些厌烦的皱眉。
“姑娘,时候不早了,该去祥瑞楼了。”素月突然想起来提醒。
婉若抬头一看天都快黑了,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迟了。
她解下了身上的围裙,辫子都懒得散开了,直接出了门:“你照顾着店里,我去去就回。”
“是。”
婉若到祥瑞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被店小二引着上了三楼,便看到谢羡予已经阴着脸在坐等了。
“你怎么不明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