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迟还是第一次参加国外的葬礼,她在葬礼上几乎找不出黑白之外的其他颜色。
阴雨天,家族墓园内,气氛压抑。
亲属站在黑色墓碑前。
姜月迟的目光落在费利克斯身上。没办法,这场葬礼中,她只认识他。
今天的他在外形上与平时有些微妙的不同。
眼镜换成了无框的,他的额发被细雨淋湿。
作为旁系亲属的他,不得不穿上一身黑色西装和其他亲属一起进行祷告。
身上神圣的高洁感在此刻更明显了。
姜月迟总在心里偷偷觉得,费利克斯就像是西方叛逃的神。
他给人的第一感觉永远是优雅圣洁不可亵渎。
偏偏他的内在又是个不折不扣的混球。
爱丽丝有些忍不住,手指蜷了蜷。指尖狠狠掐进掌心。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他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镜片下的眼神有点儿漫不经心。仿佛就是抬眼时不经意的扫过。
但她的心脏还是不受控的猛烈跳动起来。
她觉得有点犯规,不光他这张脸犯规,专心祷告的他更犯规。
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教徒。
或许,他是故意的。为了耍帅?
当她在床上说出自己的疑惑时,他皱着眉打了几下她的屁股:“到底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
他下手有点重,她被打疼了,但心里某些地方却被填满了。
她觉得自己被他开发出了某种不可言说的爱好。
也有可能,是他让自己发现了自己这个爱好。
她不安分的扭动屁股,想让他多打几下。
显然他没了兴致,下了床,随意地披上睡袍。腰间系带绑的松松垮垮,满是抓痕和咬痕的胸膛若隐若现。
费利克斯总说她是属狗的,喜欢咬人和挠人。
但他也从未推开过她。所以爱丽丝认为,他也很享受被她挠被她咬的感觉。
她这么问起时,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姜月迟便单方面认为他是默认了。
那几天还发生了一件其他的事。
葬礼产生的连锁反应,姜月迟居然被费利克斯顺便带回去见了他的家人。
虽然只是和他家里人吃了顿饭而已。
姜月迟有些担心,她以为费利克斯想和她来真的。
万一他的家人看了她以后非常喜欢她怎么办?
还有一年她就要离开这里了。
她不希望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但万幸的是,他的家人非常讨厌她。
对,没错,是非常,讨厌!
姜月迟有些局促的坐在餐桌边,感受着那些注视。
她在此刻无比依赖费利克斯。
曾经听米兰达提前过,费利克斯的家族是个非常古老的贵族。她一直以为是道听途说,想不到真的是这样。
这里的房子处处都透露出一种低调的华贵感。
据说西方的老派贵族都有种傲慢的无礼,姜月迟深以为然。
投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携带的恶意是直白的。
“贱货,你是贪图我家的财产所以才主动爬上费利克斯的床?”
这道声音来自她斜前方的一个少年,他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姜月迟没想到他说话会这么难听。
她不敢吱声,这种时候装聋作哑是最好的选择。
费利克斯慢条斯理的站起身,他走到那个少年身边,端起他面前的餐盘直接朝他脸上盖去。
哪怕是吃中餐,他们也采取的分餐制。姜月迟想到他盘中好像还有刚炸好的汤圆。
她在心里为他默哀,同时幸灾乐祸。
费利克斯放下餐盘,语气从容:“你应该庆幸今天吃的是中餐,不然我一定会用餐刀捅死你。下次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丹尼尔,我保证会让你的四肢像拼图碎片一样出现在世界各地。”
那个少年明显被吓呆了,哪怕脸上好多地方被烫到红肿,他也忘了喊疼。
瞳孔扩散到一种姜月迟都不忍再多看的程度。
金发美人刚好端着咖啡出来,目光落在面前的场景上,定格了几秒,最后愤恨的看了姜月迟一眼。
“或许她爱你。”在床上,她突然没头没尾的说出这句话来。
那个只比他大三岁的金发继母,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
她相信,费利克斯肯定不知道她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他一只手架着她的腿,身子前前后后的动。
“吃醋了?”
她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以后嫁给你的人肯定很倒霉。她在家里情敌就这么多。”
-
姜月迟早早就开始谋划自己回中国后的生活了。
为此她还加了不少国内的群,每天在群里看他们聊一下八卦,她都觉得倍感亲切。
明年她就毕业了,学校很多同学开始为自己寻找未来实习的地方。
费利克斯早就为她安排好了,毕业后就进他的公司,给他当秘书。
“正好我想试试办公室PLAY。”
姜月迟脸色严肃,她纠正他:“我寒窗苦读不是为了这个!”
费利克斯很喜欢她偶尔的一些小脾气。这让她看上去很生动。他不喜欢死气沉沉的人,也不喜欢一味顺从他的人。
这太常见了。索然无味。
所以他时常觉得姜月迟的父母是天才,他们在床上的那十几分钟,是怎么怀上这么合他胃口的人。
他伸手揉搓她的耳垂:“好好好,是我错了。那你随便挑一个,除了我的位置,你都可以选。”
姜月迟听他这么说,心里其实有些隐隐的担忧。
他似乎没打算放她回中国。
可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她是一定会回去的。
“我们不要说这个了。”她的手臂搂着他的脖子,主动坐在他的腿上,“你不去学校以后,班上那些女同学都很想你,她们甚至还给你写了信。”
费利克斯并不在意谁想他了。之所以同意去那所学校授课,不过是因为他的恶趣味让他想试试教室PLAY。
他对教小朋友们知识可没兴趣。
可惜姜月迟明显没这个胆子。
在学校话也不敢和他说,看见了就躲。
费利克斯倒是很想在课上的提问环节中问她昨天被他干的爽不爽。
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很可爱。他见过。
但是,谁让她提前求过他呢。
还给他口了那么久。
“是吗。”费利克斯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他伸手解开她的衬衫扣子。
姜月迟没有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而是将那些委托给她的书信转交给了他。
自从她坐过一次费利克斯的副驾驶被看见后,她们就认定了她和费利克斯教授是认识的。
但凡和他有关的事情,都会来向她打听。
姜月迟不太擅长拒绝别人。
没办法,她只能同意。
书信递到他面前,费利克斯只是垂眸看了一眼。
他静止不动,又抬眸看她。甚至连手上揉捏的动作都停了。
他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低声警告道:“如果你再敢把这些废纸拿到我面前,我一定会把你从顶楼扔下去。”
她被吓到抖了抖,想说这是犯法的。
却又想到,很显然在这里,法律约束不了他。
无论他犯了多大的错,最后都会轻拿轻放。
这种天生的坏种,难以想象,他去了中国竟然还能考公。
虽然国籍不允许。
这太不公平了!
姜月迟百分百确认,这人肯定酒驾过,并且不止一次。
他把她抵到墙上,拉高了她的裙子:“放心,我从不酒驾。”
但姜月迟还是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
洗钱行贿,谋财害命,他肯定占了好几样。
费利克斯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她像是海面上的浮萍,被海浪剧烈的冲撞牵连的起起伏伏。
她低下头,报复一般的咬在他的肩上:“该死的洋鬼子!”
她说的是中文,费利克斯的中文水平一般。
他停了动作:“什么?”
姜月迟亲亲他的耳朵:“我夸你呢。”
他冷笑,惩罚般的狠狠来了一下;“是吗,我能听懂一半。”
她生理性的抖了抖,将他抱的更紧:“我说的是,该死,我好爱你。”
她觉得费利克斯应该不会信,她甚至还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解释。
可他停顿片刻,身子猛地颤抖好久。
“该死!”
他低声咒骂一句,提起裤子从她身上离开,进了浴室。
姜月迟愣了愣,视线还盯着天花板。
今天居然......十分钟就结束了?
这太不合常理,太蹊跷了,对费利克斯来说,一个小时都是短的。
他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腰上系着浴巾。
姜月迟笑眯眯的抱着他:“你肚子饿不饿?”
“不饿。”他推开了她,语气生硬,显然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有点大。
姜月迟反倒松了口气,她今天正好想歇一歇。
这段时间学校的事情忙的她脚不沾地。
费利克斯点了一支烟,姜月迟又重新躺回他的胸口,这次他没有推开她。而是任凭她像小孩一般幼稚的去玩他的浴巾。
“那些信,你确定不看一眼吗?里面都是她们对你的爱。”
他皱了皱眉,低头捏住她的下巴;“我已经警告过你了,我不想把话说两遍。”
她眼泪汪汪:“疼。”
他移开视线,松了手。
姜月迟在心里叹气。
她还打算不动声色的和他断了这条关系。或者,让他主动移情别恋?
显然这条路的难度系数也很高。
她该怎么和他提出来呢。
直接说?
不行。
如果直接说了,很有可能明天她的尸体就会和水泥桶一起出现在海边。
一根烟抽完,姜月迟看了眼时间,不早了。
她说我要睡了,明天还要去学校。
费利克斯垂眸:“去学校?”
“嗯,有课。”
他一如既往的霸道:“那就请几天假。”
“为什么?”她不解。
费利克斯淡道:“明天陪我去个地方。”
姜月迟不满:“可是我已经陪你去参加葬礼了!我甚至还是逃课陪你去的,因为觉得葬礼非常重要。”
“葬礼有什么重要的。”他的语气漫不经心,“参加葬礼和去楼下咖啡厅的意义差不多。”
“......”她说,“你一定从小就不讨长辈喜欢。”
他冷笑,将手递到床头柜,对着烟灰缸掸了掸烟灰:“那还真是不凑巧,我是家族里最受宠的。”
是个令她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每年都会买很多一模一样的廉价废品,然后在圣诞节那天送出去,骗他们说是我亲手做的。他们很高兴,甚至同意将遗产全部留给我。”
姜月迟不得不重新审视起面前这个人,还真是......恶劣啊。
“虽然他们的遗产不值一提,但那些酒窖里珍藏的酒,我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姜月迟想,自己和他果然不是一路人。
她是喜欢他的,也很不舍即将离开他。
毕竟三年之久,毕竟一见钟情。她敢笃定,这段感情是她先动心。
兴许费利克斯直到现在都不喜欢她,他顶多对她的身体感兴趣。
姜月迟重感情,她向往家庭,她孤单太久了。
所以,她未来一定会结婚。
但很显然,她的结婚对象不可能是费利克斯。哪怕以后可能碰不到比费利克斯更让她心动的人。
他的恶是没有缘由的。他的人生顺风顺水,他聪明,又有寻常人没有的胆量。
甚至于他获得的爱。
好吧,虽然他的家庭有些畸形,他在家庭中获得的爱也有些畸形。
极端崇拜他的弟弟,想成为他情人的表妹,对他暗生情愫的继母。
甚至连他父亲在餐桌上与姜月迟讲起他的童年时期,都曾炫耀一般的说起,他十三岁那年就有很多追求者,甚至还会往他书桌里放穿过的内衣内裤,给他发自己的裸照。
姜月迟感到震惊,这是性骚扰,而且还是对一个十三岁的小男孩。
但他的父亲却很得意。
姜月迟不用问都知道他的父亲对此毫无作为。
她突然有点心疼费利克斯,她问他:“你那个时间一定很害怕吧?”
“害怕?”他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我把她的内衣和信息挂在了二手网站,一百美金卖掉了。裸照我找人复印了几万张,我相信整个南部的人应该都看过他的下-体长什么样子。”
十三岁。
她的十三岁还在干嘛?跟在奶奶的屁股后面下地去捡土豆。
如果是当时的她,遭遇这样的事情一定会害怕到不知所措。
费利克斯却毫不在意的报复了回去。
姜月迟想,兴许他有点反社会人格?
当然,这不是在说他报复性骚扰的人是不好的行为。
话题又回到最前面,她发表他的那番遗产听后感:“你还真是善待自己,苛责他人。”
他不以为然的冷笑:“不然呢,我不对自己好点还能指望谁对我好。”
他突然看向她:“你吗?”
姜月迟被他问住。
她企图将这个问题敷衍过去,伸手去拉窗帘:“外面好像下雨了,我听到声音了。”
“回答我。”费利克斯逼近了她,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还未散尽的烟草味和檀木香。
他的手按在她的肩上,他高大的身体欺身而下。他的肩背很宽,所以姜月迟的视野完完全全被他给遮住。
她甚至没办法看见头上的顶灯。
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距离太近了,她盯着他深邃的蓝眼睛,和大海一样,都是望不到底的。
他又问了她一遍:“爱丽丝,你会对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