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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田信繁真是不见外,大包大揽以西上野领袖自居,要代表当地武家去关东侍所大评议,常务理事会替大家争取利益。
即便武家做事一向生冷不忌,有奶便是娘,小幡信贞也被真田信繁的自来熟,给整得外焦内脆。
当老大也得你情我愿吧?西上野武家集团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接纳真田信繁的意思,更别说承认她是自己武家集团的领袖人物。
她只是以武力为后盾,强行占据了箕轮城而已。即便是关东武家敬畏的斯波义银,也没有承认她统治西上野之地的名分。
小幡信贞虽然是真田信繁的盟友,但真犯不上掺合这趟浑水。
帮真田信繁成为西上野武家领袖,对她小幡信贞有什么好处?真田信繁现在这般进退两难,借重她的影响力,对她反而是最有利的。
小幡信贞的冷淡,并未出乎真田信繁的意料。真田信繁今日敢把小幡信贞请来,自然是有把握说服,于是看了眼座下的三好清海。
三好清海微微点头,出列鞠躬说道。
“贫尼清海,见过小幡大人。”
小幡信贞微微点头,对这个真田信繁重用的游方尼,她也是略有耳闻,据说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
此时见她礼数不亏,大异于真田诸姬,小幡信贞也是客客气气说道。
“这位就是清海大师?早就听说大师云游四海,见识渊博,不知有何赐教?”
三好清海微笑道。
“大人谬赞,贫尼愧不敢当。
我只是游历的地方多了些,见过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罢了,当不得见识渊博一说。
今日冒昧出列,只是有一物想请大人过目。”
小幡信贞挑挑眉,说道。
“哦?清海大师之物,想来不是凡品。”
三好清海从怀中取出一小块布料,双手奉上。
小幡信贞疑惑得接过布料,左右观察,也没看出什么特别来,就是一小块粗劣的布料。
三好清海笑问道。
“小幡大人以为此物如何?”
小幡信贞冷着脸,随手将巴掌大的布料丢弃在地,厉声道。
“清海大师,我以礼待你,你竟然戏弄我?
不过是一块劣质的棉布,原料不纯,做工粗糙,难登大雅之堂!”
三好清海叹道。
“是呀,吾妻郡的野生木棉树质量不好,远不如三河培育的良种。
即便有猿飞佐助与由利镰之助好不容易请回来的三河棉工大师亲自操持,也只能织造出这样的下下品。”
三好清海语气惆怅,小幡信贞却是听得一惊,弯腰拾起自己刚才随手丢弃的棉布,仔细看了起来。
岛国千年不产棉布,只有自产的麻布,棉布一直是依靠进口。小幡信贞之前看不上这劣质棉布,是因为这块棉布的质量实在太差了。
岛国虽然穷苦,缺乏吃穿用度,但混到小幡信贞这种层次的地方大佬,搞几块好点的棉布,做身得体的好衣服,还是没问题的。
可听三好清海的意思,是说这棉布产自吾妻郡,顿时让小幡信贞坐不住了。
衣食住行是生活必需品,布匹自古就可以当钱用。再垃圾的棉布,那也是棉布呀,是可以当钱用的,有谁会嫌弃钱长得难看!
仔细再看了一遍,小幡信贞惊奇道。
“这面料虽然劣质,但的的确确是棉布。
敢问清海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棉布不都是依赖进口的吗?”
三好清海笑道。
“小幡大人有所不知,其实三河国那边,一直在研究棉布工艺。
这几年,由当地培育木棉树织造的三河棉布,成品已经相当不错,据说在京都市面上很畅销。
虽然比不上堺港进口天朝的华亭细布那么精致,但价格却只有华亭细布的一半不到。
我游历甲信山地,无意中发现山中盆地气候温和,竟然也有野生的木棉树存活。
一时好奇,我就请主上从三河邀来棉工大师,没想到还真搞出了本地出产的棉布料。
只可惜野生木棉树的棉絮量小粗劣,只能织造出这种下下品,实在是惭愧。”
小幡信贞听得感叹,说道。
“天朝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我久居穷乡僻壤,真是孤陋寡闻,不知道岛国已有三河棉布,让清海大师见笑了。
这棉布虽然劣质,但到底是棉布呀,真田姬,你可是发大财了。”
小幡信贞真是羡慕。
不知道真田信繁从哪里找来的野尼姑,竟然这么有本事。
从去年底开始,真田领地就向山民购买松茸,据说也是清海大师带来了制作干松茸的技术。
真田信繁又死皮赖脸去求斯波义银,拿到直江津通往近幾的商船仓位。
利用这些山里不值钱的松茸,真田领制成了不少干松茸,傍着北陆道商路远销京都,真田信繁可是大赚了一笔。
最重要的是,只要有干制松茸的技术,山中松茸就能源源不断往外卖,这可是细水长流的好买卖。
这一次,吾妻郡又搞出棉布,即便再劣质的棉布,那也是棉布。
岛国贫瘠,底层农民全家可能就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下田干活都是不穿衣服的,就怕庄稼把衣服给勾坏了。
逢年过节能买上一米半米的劣质麻布制衣挡风,已是在丰年攒了许久的积蓄,才能改善一下生活。
这劣质棉布再便宜,也不可能比麻布更便宜吧?
物以稀为贵,岛国产不了的棉布就是比麻布高级,即便现在有了三河棉布,那也是销往京都,关东可没有这稀罕东西。
真田领产棉布,等于在家里开了台印钞机,没有百元大钞,五块十块的小面额钞票,一样是钱啊!
小幡信贞的羡慕被真田信繁看在眼里,哈哈一笑。
“哪有发大财,这劣质的棉布卖不了几个钱。
清海大师正在组织人手,寻找山中的木棉树良种。
要是能找到高产棉絮的良种,移植多种一些,十年八年之后,这棉布的质量也许会更好一些。”
小幡信贞下意识撇撇嘴,总觉得真田信繁今天真是炫耀个没够,这副暴发户的嘴脸让人看得难受。
正在小幡信贞不悦之时,三好清海冷不丁插了一句。
“其实不只是吾妻郡,西上野这边也有不少木棉树。”
小幡信贞一愣,下意识问道。
“此话当真?”
三好清海笑道。
“都是四面环山的盆地,位置又相邻,地理气候也差不多,木棉树能在吾妻郡活,西上野自然也有。
我其实走访西上野各地时,已经看到不少木棉树,对了,国峰城附近还不少呢。”
小幡信贞倒吸一口冷气,忽然说不出话来。她猛地发现,这才是今天的戏肉。
她回过头看向真田信繁,真田信繁嘿嘿一笑,说道。
“西上野这方山间野地,和东上野的平原川流真的是没法比。
都说我滋野三族待在甲信山地受穷,照我看,西上野之地也强不到哪里去。
好在山里有山珍,还有树木。咱们挖松茸,采棉絮,一样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有我真田信繁在,一定会带西上野众过上好日子。”
小幡信贞沉默半晌,开口道。
“松茸木棉的好处,我国峰领也能分上一份?”
真田信繁对着清海大师努努嘴,说道。
“清海大师这些日子走遍西上野之地,找到不少好东西,山珍不只是松茸,山里也不是只有木棉树。
小幡姬,我这人不爱拐弯抹角,就喜欢实话实说。
山珍干制与棉布织造的技术不能外流,不是我信不过小幡姬,实在是害怕别地的王八蛋偷偷学会了,反过来和我们抢生意。
但你放心,国峰领挖出来的山珍,我只收加工费。走北陆道商路卖去京都,沿途打点的成本一扣,绝不多赚你一分一毫。
清海大师也会帮国峰领移植木棉树,教授采棉,收下来的棉絮到我这里织棉,一样只收加工费。日后找到良种,国峰城也有份种。
你我联手拿下了西上野之地,情比金坚,我是在心里把你当成我的老姐姐,有我这妹妹一口吃的,绝少不了你老姐姐那一口。”
小幡信贞目光闪烁。
无论是谁掌握了干制山珍与织造棉布的技术,都不会外传。真田信繁愿意免费帮小幡信贞加工,让小幡家赚大头,已经是诚意满满。
更何况,这也是真田信繁手中的一个筹码。只要小幡家还拿着这份好处,为了源源不断的干制山珍和棉布,就不可能和真田众翻脸。
但真田信繁的好处也不是白给的,小幡信贞一旦答应下来,就必须帮忙。
箕轮城的鲜血还没干透,箕轮众现在是敢怒不敢言。
小幡信贞就算想帮真田信繁,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份量。别最后是帮人不成,自己还跟着闹个灰头土脸,颜面尽失。
看见小幡信贞犹豫,真田信繁有些着急,她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海野利一抢先一步。
海野利一出列鞠躬,说道。
“小幡大人,我家主上受大评议委托,担当第一届非常任老中。
主上心怀西上野,自然要为西上野武家争取利益。但这非常任老中一年一届,过了今年的光景,总要让别人占点便宜。
可西上野武家也不能年年让别人占便宜吧?好在有小幡大人在,我家主君并不孤独。”
小幡信贞眯了眯眼睛,海野利一说话冷声冷气,但话意暗语却让小幡信贞心头一热。
听海野利一这意思,真田信繁也会帮自己争一届非常任老中吗?
小幡信贞当初被长野业正驱逐,逃亡东信,之后被真田幸隆劝说投奔孙女真田信繁,找关东侍所说理去。
国峰城小幡家也算是名门之后,义银就给了她统战众身份,安置在吾妻郡,所以小幡信贞也有资格轮值常务理事会的非常任老中。
但轮值一事看似公平,其实讲的是政治,没人帮衬,谁会让你上位呀!
小幡信贞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真田姬,你我是盟友,更是一起血战西上野的战友,我当然愿意你成为西上野武家的领袖。
但你也知道,箕轮众死了不少人,要想说服她们,并不容易。”
真田信繁拍手大笑,说道。
“只要小幡姬肯帮忙,其他事都好商量。我又不是吝啬鬼,自然不会让你两手空空去说服箕轮众。
吾妻郡有的山珍树木,西上野之地都有,统战众的位置还在申请扩编,只要她们真心接纳我吾妻郡真田家,我就愿意与她们共富贵。
当然,对她们,我可不只是收个加工费那么少。她们要去大评议争好处,也必须在你我领导之下。”
真田信繁的说法,让小幡信贞很满意。
一方面,真田信繁为小幡信贞准备好了说服箕轮众的筹码,让她有把握促成此事。
另一方面,小幡家的地位明显高于西上野其他各家。经济上的好处,小幡家吃大头。政治上的权利,小幡家也是独一档。
真田信繁把话说到这份上,小幡信贞真的没有理由再拒绝她。
小幡信贞矜持一笑,说道。
“既然如此,我便试一试吧。”
真田信繁鞠躬道。
“给小幡姬添麻烦了,一切就拜托你了。”
拿了真田信繁大把好处的小幡信贞,看这小盟友是越看越顺眼,很希望进一步拉近双方的关系。
小幡信贞试探道。
“真田姬太客气,像你这样年少有为的少女俊杰,不知要迷倒多少名门公子呀,哈哈哈。”
在小幡信贞眼中,真田信繁之前还是粗鲁的山猴子,这会儿已经变成了乘龙快媳的模样。
虽然小幡信贞自己没有儿子,但她可以从分支旁系过继一个养子,来与真田信繁联姻,进一步稳固两人之间的盟约。
可小幡信贞这一试探,却是吓了真田信繁一跳。
真田信繁的心早就被斯波义银填满,她这一生都在追求赎罪与表白爱意的道路上,怎么愿意与小幡家联姻呢。
真田信繁求助似的环顾左右,却发现三好清海一脸赞同,海野利一这个知道自己底细的军师,面上冷淡,眼中却全是戏谑。
特么的,没人帮我,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