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感情,曾经的上杉谦信是那么迷恋斯波义银,甚至愿意拱手让出越后半国,定要与他携手共度一生。
可随着时光流逝,再美好的情感也被现实冲击的遍体鳞伤,逐渐对义银祛魅的上杉谦信现在心里最牵挂的已是她的女儿,上杉深雪。
当上杉谦信得知斯波义银为上杉深雪提前元服,并让元服之后的上杉义景北上京都,初阵就要以弱敌强,与强大的一条军团硬碰硬。
这位好母亲,她彻底愤怒了。
———
春日山城。
盛夏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一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庭院中的阳光明媚,叶片上的露珠未干。
上杉站在院子里,眺望远方,身后的直江兼续不顾地上泥泞,跪着叩首劝奏道。
“还请殿下三思。”
上杉谦信头也不回,自顾自说道。
“三思?我就是这几年想得太多了,所以别人也越发不把我这人当回事了。
好你个斯波义银,女儿是你的,但她也是我的,你舍得让女儿去冒险,也没问过我一句。。”
上杉谦信语气幽怨,似乎是对着前面的空气说话,她身后的直江兼续却是满头大汗,又不得不插嘴劝道。
“圣人这也是为了小殿下好。”
上杉谦信回头看向直江兼续,目光如刺,刺得直江兼续是头皮发麻,下意识低下了头。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让深雪在天下一统之战中得到足够的军功,以便更顺利继承未来的斯波天下。
但他有没有想过,深雪今年只有十一岁!他和我都是上过战场的人,战场上刀枪无眼的道理,他也是清楚的!
就算他有意扶持女儿,让女儿担当总大将,那也应该让我去担当女儿的阵代,哪有真把女儿推进火坑的道理!
不错,他是有很多女儿,但我的女儿却只有一个!”
武家的确有让孩子提前上阵赚资历的传统,但那种总大将都是虚名,真正控制军队的是总大将选择的阵代。
上杉谦信军才傲人,她也愿意为女儿上阵搏杀,但斯波义银那边却似乎不愿意。
关东神裔一系已经根深枝茂,如果再让上杉谦信替女儿上阵,未来斯波天下就不一定是深雪这个女儿一言九鼎,必然要被人所掣肘。
上杉谦信一边担心女儿安全,一边委屈斯波义银不相信自己。
你斯波义银女人多女儿多,我上杉谦信却只有深雪一根独苗,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老娘我还活个什么劲!
其实她上杉谦信只要冷静下来想一想,就应该知道上杉家臣团是个什么鸟样,就应该清楚斯波义银的担心不是没有根据。
上杉家臣团是真正意义上的传统武家集团,散装的武家联盟,比足利幕府更松散的大杂烩。
要不是斯波义银替上杉谦信几次调教家臣团,帮这个不通政治的女人擦屁股,上杉家臣团一定比现在更散装,更混乱。
可撇开事实不谈,上杉谦信就是委屈不爽担心,难道斯波义银就没有一点责任嘛。
人一旦不讲理,特别是位高权重的人不愿意讲理了,这还真是没法劝。
脑子,人家比你还清楚,但人家就是想要任性,为之奈何。
直江兼续苦笑连连,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直江家在上杉家的地位特殊,因为是上杉家中的亲斯波派,随着斯波天下即将到来,直江家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圣人严令关东一系神裔各家不准提前动员,就是要等着一条秀吉先开第一枪,占据政治上的绝对道义高地。
就算近畿斯波领地被一条军团的猪突打穿,损失惨重,也是在所不惜。这是政治仗,要算政治账。
可上杉谦信却不管不顾,听说女儿要在战场上面对庞大的一条军团,顿时忍不住了。
她这是在破坏斯波神裔集团的政治默契,只会给上杉深雪,不,现在应该叫做上杉义景,未来接位带来更多政治上的隐患。
没有人比上杉家臣团更希望上杉义景成为斯波天下的主人,可是面对因为舐犊情深而暴怒的上杉谦信,上杉家臣团又没胆子反对。
于是,直江兼续这个倒霉蛋就被踢出来劝诫主君,反正以她的身份,上杉谦信再愤怒也不可能一刀宰了她。
直江兼续一边骂娘一边跑来劝说,可真要面对暴怒的越后之龙,她那个聪明的脑袋瓜也卡了壳,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在此时,一个人匆匆走过门廊,跪在上杉谦信面前,行礼道。
“上杉景胜受召前来,见过殿下。”
上杉谦信一把将上杉景胜扶起来,就当着跪在一旁的直江兼续的面,问道。
“景胜,我这些年待你如何?”
上杉谦信一本正经的问话,让上杉景胜心里发毛。
要说上杉景胜,她是上杉谦信哥哥的孩子,双方是姨侄关系。
当年上杉景胜之母因为搅和妨碍上杉谦信迎娶斯波义银的大计,被上杉谦信给弄死了。
但对待上杉景胜这个外侄,上杉谦信却是相当温和,让她继承了上田长尾家,并且赐予上杉苗字。
只是在上杉深雪出生之后,上杉谦信多次敲打养女上杉景虎和侄女上杉景胜,让她们不敢觊觎上杉家继承权。
所以,上杉景胜这些年一直是乖乖听话,忽然今天听到上杉谦信一本正经问起待她如何,上杉景胜的双腿顿时有些软了。
这位性情不定的姨母大人,她又要咋滴嘛。。
上杉景胜心里哀嚎,面上却是不敢迟疑,肃然回答道。
“姨母待我恩重如山,我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
上杉谦信点点头,淡淡说道。
“好,很好。
我也不要你粉身碎骨,我只要你替我保护好你的深雪妹妹。
毕竟她要是死了,你就是上杉家无可争议的继承人了。”
上杉谦信的养女上杉景虎和甲斐君联姻,得到了圣人恩赐的古河领,等于是上杉家分出去的分家。
如果上杉深雪有什么不测,上杉景胜的确是上杉谦信血缘最近,名分最强的的顺位继承人。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这话从上杉谦信嘴里说出来,立即把上杉景胜吓得是面无血色,跪地磕头。
“殿下!我绝没有半点觊觎上杉家业的想法!如若我有半点歪念,必遭天打雷劈,令我灰飞烟灭!
深雪妹妹乃是斯波神裔,尊贵无比,必将带领上杉家走向辉煌,我哪有资格替代,还请殿下明鉴!”
看着几乎吓尿的上杉景胜,上杉谦信点点头,说道。
“我没有其他意思,你也不要多想,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为人。”
上杉景胜欲哭无泪,她怎么敢不多想,这种问题脑袋转慢半分回答都有可能死全家的好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