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吟仰起头,看着萤光围着他们点点飞绕,点缀着温暖的光,映着眼前少年明亮的笑颜。
她眼角一时有些湿润,回想起前世记忆里冷硬的脸庞。
曾经他们错身而过,各自在命运里苦苦挣扎。
前世在凉川相遇,她孑然一身,孤苦流离,他被人追杀,父亲即将登上至尊之位,自己却隐姓埋名逃到边关。
而在那样落魄的时候,他给了她最后一丝温暖。
现在人生重来,她保住了家人,他依然幸福快乐,真是太好太好了。
萤光飞散,最后没入草丛,回到它们该在的地方。
徐吟问:“你什么时候抓的?”
来了南源,先从胡将军手里抢下婚事,然后就被她赶去休息了,睡醒叫来安排晚上事宜,好像没时间啊!
“这你别管。”燕凌笑眯眯,“反正我有办法。”
此时,等在客院门口的燕吉打了个呵欠,揉着脸嘀嘀咕咕:“公子怎么还没回来?可困死我了,赶了那么久的路, 到了还不让睡让我去抓萤火虫, 知不知道现在十月了,好难抓的……”
徐吟心里一动, 冲口而出:“要不,游江的时间提前,我们现在去怎么样?”
“啊?”燕凌懵了下,“可现在是半夜……”
“可以看日出。”
燕凌几乎没有抵抗就同意了, 只要能在一起他就很开心:“好, 你说怎样就怎样。”
“那就走。”徐吟拉起他的手,转身往侧门走。
她拉得太自然,以至于燕凌都没有反应过来,感受到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触感, 才隐约有些回神。
软软的触感, 几乎令他一瞬间就沉溺了,由于常年拉弓的关系,手掌边缘有一些茧,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拉手了!
燕凌傻乎乎地笑了出来,跟着她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到了侧门,趁着护卫巡逻离开的时机,他带她跃上围墙,然后在外面随便找了匹马,在月色的掩映下一路奔到江边。
流水细微, 黑暗中亮着几盏孤独的灯, 那是住在船上的渔户。
燕凌喊醒一艘渡船,大声道:“老丈, 我们要游江!”
老船工摸了摸脑袋, 稀里糊涂地回道:“这位公子,现在是半夜呢!”
“对啊!就是要半夜, 你接不接?”
有钱挣哪有不接的, 老船工连连点头:“接!老汉撑船可稳了, 半夜也不怕!”
说着便要拿出踏板。
可燕凌已经拉起徐吟, 纵身一跃,轻轻巧巧跳上了船。
……
渡船悠悠划入江面, 两人也不点灯,就这样相依着坐在船头。
燕凌始终没有放开手, 反而抓得更紧了一些,将她牢牢握在手里。
“冷吗?”他问。
徐吟摇头:“不冷。”
此时此刻,她心中的火足以将世界燃烧。
燕凌抬头看看,淡淡的月光洒下来,周围一片朦胧。
他大着胆子伸出手,从她背后绕过去,小心翼翼搭上她的肩头。
他的试探得到了正面的反馈,徐吟不但没有挪开,反而挨得更近了一些。
燕凌一下笑起来, 放心大胆地把她往自己这边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风大, 你靠着我。”
徐吟转过头,与他相对一笑:“嗯。”
这一笑,燕凌觉得自己魂都要飞了, 幸福得要飞了。
他模模糊糊地想,什么时候能成亲啊,等徐思出嫁是不是就可以定婚期了?三个月是不是有点急?现在这个形势可不可以要求婚期提前……
“你知道吗?我做过一个梦。”徐吟轻轻的声音, 拉回了他飘飞的思绪。
“嗯?”
“梦里……我们没有遇见。”
“哈?”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浮云渡,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燕凌听她细细碎碎地说着那些事,没有提她的家破人亡,也没有提他的兄弟反目,只说两个人如何擦身而过,直到多年后在边关小城相遇。
但他感觉到了她的哀伤,那种抓不住的幸福,一次次错失的痛苦。
“这都是梦,我们现在已经相遇了,不会实现了。”燕凌柔声说。
徐吟收敛起情绪,笑着点了点头:“嗯。”
也许那真的是场梦吧,不然人生怎么能重来呢?梦里那些错过与遗恨,只是让她把握住现在的幸福。
半夜游江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视觉受限, 听觉便更灵敏,心灵也靠得更近。
他们低声说着分别后的事, 分享彼此的生活与心情。
“姐姐很快要出嫁了,我想多陪陪父亲。一则我年纪还小,不着急,二则去年父亲中了毒,最好再将养将养……”
燕凌虽然失望,但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你说的对。徐大人对你抱有厚望,还是听他安排。”
徐吟对他一笑:“你不生气就好。”
“我生什么气,我高兴还来不及。你不知道,徐大人答应的时候我高兴得都要飞上天啦……”
看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徐吟忍不住说了句:“傻子。”
燕凌被骂了还更高兴:“我愿意在你面前傻。”
徐吟:“……”
他又说起家里的事:“我大哥成亲了,母亲给我带过信,说大嫂很好,性格温柔,人又能干,以后有人可以替她分担了。”
徐吟点点头。那位世子夫人出了名的贤惠,前世燕凌在父亲面前输了一头,大半的原因就是谢氏在后宅的助力。
想到这里,她心一紧,问他:“昭国公夫人身体好吗?”
燕凌不假思索回道:“很好啊!母亲还很年轻,一直无病无灾。”
“那你父母感情好吗?后宅可有什么烦心事?可有恼人的姬妾?”
燕凌摇头:“我们家没有什么姬妾,我母亲每天都很开心,跟父亲几乎不吵架。”
徐吟纳闷。这就奇怪了,昭国公夫人身体好,家事又顺心,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去世了呢?算起来,她现在还不到四十吧?
“怎么了?”燕凌被她问得奇怪。
徐吟斟酌道:“我梦里有些预示,你母亲这几年似乎有个劫难,你回去后最好安排人照看着,小心一些。”
燕凌点头应下了:“好,我知道了。”
梦这种事虽然不能当真,但她都说了,那安排一下也不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