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冲被曹操责备了几句,虽然曹操脸色不是很严厉,但语气却颇重,曹冲从话音中听出了曹操的不快,连忙自我批评了一顿,狠狠的从思想根源挖起,拿出前世写检查的精神,狠斗私字一闪念。说得曹操脸色变缓,这才唯唯喏喏的退了出来。
他出了大帐,额头的微汗被冬风一吹,很有些凉意,不过他的心里更凉。曹操对他的态度今天与往常不太一样,好象有什么事情让他不高兴了。不对啊,这些天仗打得顺利,质子又来得顺利,还能有什么事?难道是因为自己的所做所为不象以前的神童曹冲,让他有些失望了?
看来是要修正一下自己的行为了,可是我哪儿错了?他不禁有些郁闷的想道,我觉得我蛮好的啊。
曹冲在几个几个虎士的护卫下,低着头边想边往回走,一脑袋的浆糊。典满见他出神,也没敢问些什么,只是闷声不吭的注意着四周。虽然在军营里应该不会有事,可做保镖的要确保没有,而不是估计没事就行,这一点典满很有职业水准,遗传了他父亲典韦的性格。
曹冲沿着江边走了一阵,吹了一阵江风,又上了乌林峰,看了一阵江景,眺望了一阵天水尽头的江东大营,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曹操。好在他的性格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类型,既然想不开。干脆就放开了,脸上又露出灿烂地笑容。晃悠悠的从乌林峰上下来回了营。
刚进营,正等在大帐门口地直搓手的蒋干就迎了上来,一见曹冲蛮开心的样子,立刻拱手笑道:“公子心情不错啊,是不是丞相大人又有奖赏?”
赏个屁,曹冲一听脸色就沉了下来,郁闷的直往里走,也不理会蒋干。蒋干一见他忽然变了脸色。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跟着进了帐,看着曹冲气哼哼的坐下,这才陪着小心说道:“公子,莫非是……”
“没什么,你有事?”曹冲不想把这丢人的事告诉蒋干,说起来这家伙也不是个正经人。没有一点下属的样子。在外面看到谁都一本正经的,进了这个大帐却嘻皮笑脸地,看到自己也不够尊敬,反倒是看到米大双时收敛点,真是让人郁闷。这种事跟他说他肯定不当回事,周不疑也许能知道点,要是蔡玑在就更好了,蔡玑这方面也比较有天赋。
“上次我说的那个胡商,从江陵找过来了。我想着先引见给公子,再由公子引见给丞相大人,可能更稳妥些。”蒋干见曹冲脸色不好,也收起了笑容,正儿八经的说道。
“哦?”曹冲惊讶的应了一声。他也把这事给忘了:“人在哪儿?请他进来吧。”
随着一阵脚步声。一句生硬别扭的汉语问候,帐门掀开。一股浓烈的体臭味扑鼻而来。曹冲下意识的要去捂鼻子,忽然想起当年看到老外时捂鼻子引起地尴尬,硬生生地把抬了半截的手改变了方向,伸到前面去握住了那个人高马大的洋鬼子刚拱了一半的手。
那个洋鬼子一愣,立刻恍然大悟的双手紧握曹冲的手,咧开藏在浓密的胡子中的大嘴连声笑道:“你好,你好。大人怎么知道我们的礼节?”
曹冲笑了,这纯属是下意识地动作,前世都是这么干的,特别是看到美女时手伸得更快更勤。不过这个洋鬼子一身的味道,跟美女一点不搭边,握握就行了,别拉着不放了。他让了让坐,看到那个洋鬼子很自然的跪坐在他面前的席子上,很轻松地将身体伏到地上,又行了一个大汉朝标准地跪拜礼,不由得好奇的笑了:“尊客是哪里人?来我大汉多久了?这些礼节通得很啊?”
“我是大秦人,叫马库斯-尤利乌斯-凯撒,汉名叫钱多,字四海。”那个洋鬼子略有些得意地说道。“来大汉有十来年了,从我开始做生意起,就经常到大汉来。”
曹冲这次没忍住,扑的一声将喝了一半的茶水全喷在了这个钱多钱四海的脸上。一见钱四海满脸的茶水,大胡子湿淋淋的,还挂着两片茶渣和一片姜片,曹冲大惭,连忙收了笑,让大双取过手巾来,要亲手替钱四海擦一擦。钱四海连忙接过手巾笑道:“不妨不妨,我自己来,不敢有劳大人。”
“你这本名倒是威风,没看出来你还是凯撒家族的人。可这汉语名字是谁起的?也太直白了些。”曹冲笑过了,见钱四海也擦干净了,这才让大双换了茶,正色问道。
“汉名是我自己起的。”钱四海笑道,看来他也被人笑惯了,反正做生意的脸皮厚,也不怕人笑话。不过他有些奇怪:“大人也知道凯撒?”
曹冲也得意的笑了。当然知道,跟埃及艳后有一腿的,能不知道吗。他点点头,把自己知道的凯撒故事讲了一些,当然要挑凯撒威风的讲,那些艳遇就不能说了。钱四海听得眉飞色舞,胸脯挺得高高的,很为他这个祖先感到骄傲,甚至主动提起了埃及艳后克丽奥佩特拉七世,在他的话语中,这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而是一种很风光的事。曹冲想想也是,这东西方的思想从开始可能就是不一样的。
两人有了共同话题,很快就热络起来。钱四海和曹冲说得投机,见曹冲一点贵人的派头也没有,从头到尾也没有问过他的生意做得怎么样,也没有象益州的那些贵人一样说两句就端茶送客,然后由幕僚带着自己去库房交礼钱,心里颇感到意外。更让他感到意外地是曹冲不象那些人不屑提到大秦。只对他的财物珍宝感兴趣,曹冲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一句关于钱财地话。对大秦却颇为推崇。
钱四海心中满意,却也知道官场的规矩,这位既然是大汉朝最有权势的丞相大人的公子,不送礼是不可能的。趁着说话的间隙,他从怀中掏出一份礼单,恭敬的呈送到曹冲面前。接着有几个仆人抬了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将箱盖打开,向曹冲展示出各种从天竺和大秦带来的奇珍异宝。
钱四海眼睛紧紧地盯着曹冲的眼睛。却见曹冲只是瞟了一眼,并没有表示出什么开心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沉。这人胃口居然如此之大?连这些财物都不放在眼里,这可如何是好?自己虽然还有些财物,但那些要送给丞相大人,还有很多的贵人,都要一路打点的。哪能全给了他。但不给他。他就不帮忙,那怎么办?
钱四海一时有些失措,想了半天,决定还是一次性将曹冲喂饱。他咬咬牙,将手伸进怀中,摸到了另一份礼单,刚要说话。却见曹冲将手伸进箱子,从中取出几串大秦珍珠做成的项链,和几副玉镯。在手中掂了掂道:“如果我不收着,只怕你也不放心,只是我实在用不上这些东西,就取些送人吧。其它的你都收回去,我知道你还有很多地方要打点。我这儿就不用你费心了。”
他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地钱四海。露出一丝和善地笑容说道:“我也很有钱的,虽然没你钱多。但也不缺钱花。”没等钱四海说话,他又说道:“你把这些带到邺城去,那里贵人甚多,应该能卖个好价钱,你来一趟大汉不容易,挣不到钱,回去也没法交待吧?”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大人,这……”钱四海手插在怀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看看曹冲,又看看那箱财物,再看看曹冲手中几件东西,见他随意将东西塞给米大双,顺手将一只玉镯套上了米大双的手腕看了看,显然并没有把这些东西当回事,只不过是礼节性的收了一点而已。他倒有些搞不清曹冲究竟在打什么主意,难道他不愿意帮忙吗?可看他一副很真诚的样子,不象那种表面一套,心里又是一套的官僚啊。
“此去邺城甚远,只怕沿途关卡不少。”曹冲想了想道:“我想办法给你弄个路引,你可以少交一点税。遇到不长眼的,也可以少点麻烦。”“大人,你帮我这么大忙,却只收这一点礼物,让我如何感激大人。”钱四海感激的跪倒在曹冲面前:“还请大人再挑一点东西,否则我不敢接受大人的好意。”
“不少啦,你看,我挑了这么多,要送地人基本都有了。”曹冲笑着举手米大双手中的东西笑道,“不过,你如果真想送我东西的话,我还真有些想向你讨的。”
“大人尽管说,只要我有的,一定奉上。”钱四海开心地说道。
曹冲拿出那只装着放大镜地锦盒放在钱四海面前:“这样的东西,你还有没有?如果有,有多少我要多少,可以拿钱跟你买都成。”
“这个啊?”钱四海以为曹冲要地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没想到却是这个,他愣了一下说道:“大人,这东西虽然金贵,却也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我们一般不带很多的,如今身边还剩下两个,只是没有这个精致,不知大人是否喜欢,如果喜欢,我就送给大人也无妨,不敢收大人的钱。”
“才两个。”曹冲心中有些失望,但却没有表现出来,笑着招了招手,钱四海在一个仆人耳边说了几句,那仆人飞奔着去了,不大一会儿,捧着两只锦盒回来了。里面正是两只放大镜,镜片一如既往的漂亮,只是金框和象牙手柄确实不如自己那个漂亮。
“好,我就要这个了。”曹冲笑着拈起放大镜看了看,镜片一样均匀,看来做个望远镜问题不大了。他招呼人安排了酒席,招待钱四海用饭。钱四海无论如何也没想道,曹冲不仅只收了一点点东西就答应帮他那么大忙,居然还请他吃饭。这可是他到大汉朝十几年第一次遇到这事,激动得他说话更不利索了。他看得出来曹冲身边地米大双、米小双虽然穿的是侍女地衣服。却绝对不是一般的侍女,连忙从箱子里又挑了几件东西硬塞给她们,接着又挑出一些东西塞给随后进来陪席的蒋干、张松和周不疑,就连赶来看热闹的孙绍他都塞了几件,这才心满意足的让人把箱子抬了出去。一顿高谈阔论,吃饱喝足之后,钱四海打着饱嗝告辞而去。
“公子,这等商人。不值得公子这么招待,传出去让人笑话。商乃末业,商人是贱民,公子身份尊贵,怎么可以如此自贱。”周不疑扔了手中的礼物,寒着脸说道。
“你们也这么看。”曹冲看了一眼周不疑,没有回答他。又看了一眼蒋干和张松。他们二人也面色沉重。虽然没有周不疑那么激烈,却显然也是附合周不疑的意见的。曹冲沉默了半天,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抬了抬手:“我醉欲眠君且去。”
周不疑见了,叹了一口气,起身起了,那件东西都没有带走,就扔在座位一旁。曹冲瞟了一眼,也没有说话。只是惋惜地摇了摇头。蒋干和张松见曹冲心情不好,也告了退。张松刚出去,又退了回来,看着曹冲低声说道:“公子,元直话虽然说得鲁莽了些。理却是不错的。我大汉朝从开国起,商人就是贱民。七科谪中有四科与商人有关,公子有大事要办,须得注意些才好。这些事让我等去办即可,无须公子亲自出面的。”
曹冲心中一热,知道张松这是确实为自己着想。他扶起张松说道:“永年,我如何不知,只是这商人也是四民之一,无商不富,过去的规矩不一定就对啊。那些世家大族都鄙视商人,可哪家不是派支族子弟经商?哪家不仗着他们的权势与民争富?说一套做一套!与其让他们这样聚敛财富,为什么不能把经商把到一个公正的场合中来?为国敛财?”
“公子想得高远,只是……”张松点了点头道:“只是公子欲行大事,必先有大权才行。位高权重,无事不可,位卑权轻,则不可妄动,以免招来无妄之灾。”
曹冲听了,怔怔的看了张松一会,张松见他不说话,也不抬头,弯着腰倒退了出去。曹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米氏姐妹端着热水进来替他擦脸,他这才惊醒过来。
“公子,这等大礼我们收不得,公子还是收回去吧。”米大双褪下了手腕上地玉镯含羞说道。
“有什么收不得?”曹冲止住了她,抬起她地手腕笑道:“这翠玉镯戴着你这手上,才是相得益彰,很好看,你就带着吧。”
“公子,只怕不妥。”米小双说道:“夫人还没有挑,哪有我们先取的。我们姐妹虽得公子宠爱,毕竟是个侍女,都是奴婢,不敢受公子如此好意。”
“瞎扯,什么奴婢?”曹冲微怒道:“我什么时候把你们当奴婢看了。过来,这副耳坠颇适合你,我给你戴上。不用担心夫人,她的那份我留着呢,到时候包她欢喜。”曹冲一边说着,一边拉过米小双来,将一副血红的耳坠戴在她的耳垂上。米小双被他捏着耳垂,羞得满脸通红,与耳坠相映成趣。
“你们虽然不说,我何尝不知你们是大家人家的小姐,如今母亲过世才落难于此,不知你们的父亲会如何想念你们,哪家的孩子自己不心疼?唉,回去再让人到江南四郡找找,说不定过了江也有可能呢,抑或是去了益州。”曹冲真有些醉了,他迷迷糊糊的说着,倚在米大双地身上打起了呼噜。
米氏姐妹相互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米大双搂着怀中的曹冲,泪水涟涟,一滴滴的落到曹冲的襟前,打湿了一大片。米小双看着姐姐的样子,无来由地叹了口气,伸手在热水中取过手巾来,替曹冲擦了擦脸,又替米大双擦了泪,这才端着水盆出去了。米大双伸手拉过一床锦被盖在曹冲身上,却没有放下他,就那么抱着,一直坐在那里,傻傻地看着曹冲那睡梦中露出的笑容。
“你真傻啊。”米小双从外面走进来,看着拥被而坐地米大双和酣睡的曹冲,又没来由的叹息了一声,将醒酒茶放在了旁边的火炉上,看着火炉里发红的木炭出神。
曹冲说话算数,第二天就去找曹操办好了钱四海一路北上的路引,钱四海千恩万谢的告辞而去。送走了钱四海,曹冲拿着两个放大镜去了辎重营,将忙得一头木屑的刘琮从工匠堆里拉了出来,拖进他的临时营帐,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然后粗手粗脚的推开刘琮宽大的工作台上各种各样的工具和一些做好的样品,清理出一块地方,将两个锦盒放在桌上,严肃的对刘琮说道:“仲玉,我有一件事交给你做。在此之前,你必须保证,这件事除你我之外,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刘琮一见他这么认真,连忙收起了笑容,正色说道:“仓舒,你放心,我绝不会把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人,璇儿也不行。”
曹冲知道他最怕蔡璇,还有甚于怕他的后母,这么发誓对刘琮来说,那就是最庄重的承诺了。他点点头,将两只放大镜从盒中取了出来,一前一后的放在刘琮眼前:“仲玉,你前后移动前面这个镜片看看。”
“咦,这人怎么倒过来的?不对,连船都倒过来了?”刘琮看了片刻,忽然惊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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