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相公既然已经“经商”,别人看见了就该称呼他为刘掌柜,店铺掌柜看到了刘掌柜到来,三步并作两步蹿出柜台,抱拳作揖先行施礼,然后拉住刘掌柜的手让进了室内,刘掌柜还没有落座,那店铺掌柜说道:“可把您给盼来了,这两天,天天念叨您哪,货前两天就卖完了,您今天来了还不算耽误事儿。”
店铺掌柜一边应接着刘掌柜,又一边吩咐着手下人说:“快把先生找来,把刘掌柜的账给结了。”那个伙计刚走出门,又吩咐另一个伙计说:“找两个人把刘掌柜送来的货给卸喽。”
刘掌柜听说货已经卖完,还要给他结账,一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惊得语塞,竟不知说什么好了,正在琢磨合适的词句,又听那店铺掌柜吩咐伙计出去卸货,欲要落座的屁股又抬了起来,扬手招呼那将要出门的伙计说:“留步!留步!留步!不要出去!外边没货!”
店铺掌柜言道:“货在哪儿?在您住的旅店里?”“旅店里也没有,我今天没送货。”
“唉!哟!喂!您今天不送货您干吗来了?您这不是坑我吗?”
刘掌柜叱道:“这能怨我吗?您忘了?我头一次来时您的态度!这头一拨儿货卖不动!我敢给您送第二拨儿货吗?”
那店铺掌柜想起了前些日子的事情,嘿嘿一笑道:“这不是此一时彼一时吗?”
店铺账房先生来了,给刘掌柜一五一十结清了贷款,店铺掌柜就跟刘掌柜唠起了买卖的事:“货一上柜台,前几天有零零星星的人买了一些,而后来买货的人越来越多,以至前几天货就销售一空,您看看现在,这里进进出出的人都是要那洋货的。”
刘掌柜听到店铺掌柜的这些话,像吃了一颗顺气丸,心里甭提多舒服了,这些日子憋屈在心里所有的郁闷,一下子跑得没了踪影。
刘掌柜又去了另几家店铺,有卖得快一点儿,也有卖得慢一点儿的,有早就卖完了的,也有还剩一点儿的,甭管那家的店铺老板,都知道了刘掌柜送来的货肯定不会砸在手里,把货款给刘掌柜都结清了,又给刘掌柜写了新的定单。
刘掌柜收好各家店铺给的银票,早早睡下。第儿天起了个大早儿,就往家返了。刘掌柜再也不嫌小毛驴子走得快,招呼伙计抽了它一鞭又一鞭。
小毛驴子,两个鼻孔,喷儿、喷儿,喷着粗气,四个蹄子敲击着路上的石头籽儿。三天的路途两天半就赶回来了。
到了家里,正是半夜,叫醒老伴儿,把银票一张一张掏给老伴儿观瞧,老伴儿看到当家的这些日子辛苦换回了钱,自然也跟着高兴,满脸堆起了笑容。
刘掌柜因为睡得晚,起得也很晚。起了来洗把脸,由于高兴,到了后园,又打了两套少林拳,老伴儿把饭已做好,叫他到前院吃饭,刘掌柜让老伴儿把掌鞭儿的和大儿子叫来一块儿吃饭,刘掌柜告诉老大:“吃完饭后把银票存到州里去,我明儿还要去天津进货。”
刘掌柜吃完了饭,让伙计把牲口鞍子刷洗干净,好草,好料给牲口喂上。自己拿来算盘算计要进多少货,需要多少钱。转眼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因为明天要出门,早早歇下,这人得喜事精神爽,不到天亮起了床。
刘掌柜由于在张家口的买卖有了美好的前景,心里高兴,久久不能入睡,刚合上眼睛,眯瞪了一个小觉儿,猛然惊醒,心中暗忖:“是不是睡过头了?”穿上裤子,披上袄,跑到院中看看“启明星”,刚刚二更时分,回去接着再睡?怕一觉睡着了,真睡过了头儿,狠了狠心,把伙计叫醒,告诉说:“咱们起‘五更’赶路吧。”伙计睡的正香,被掌柜的叫醒,以为真的到了时辰,迅速穿上了衣服,走到院里往天上一看,心里嘀咕着:“这刚什么时候啊?就让起来了。”心里好大的不愿意,但是,既然吃着人家稀的,拿着人家干的,就得由着人家使唤,人家让你往东,你就得往东,人家让你往西,你就得往西,人家让你打狗,你不能骂鸡。你就是有再大的不愿意,也得憋屈在肚子里。
主仆二人哄着五头骡子出了家门。
牲口吗,生下来,天生就是干活的料儿,在家里闲了半个月,已是烦躁不安,出了家门,把它们放归了大自然,高兴得它们奋蹄疾驰撒了欢儿。
穿过岔道城,翻过八达岭,就进入了阴森森的大山谷。两边是黑乎乎的大山,往上一看,有几颗星星眨着眼,如果是一个人走在这里,会让人毛骨悚然,可此时,领头骡子,脖子底下挂着的大铜铃铛,晃荡着,发出了“铛锒锒!铛锒锒!”的响声,回荡在大山里,五头骡子和一头毛驴儿脚底下的二十四付铁掌敲击着脚底下寸步不离的大石头小石头,铃铛和金属撞击石头的声音,驱赶跑了黑暗给人带来的恐惧,使得主仆二人,虽然行走在这恐怖的大山里,可他二人,却没感觉到多么恐怖。
进了居庸关,已经走了五、六十里地,天才蒙蒙亮,这“五更”起的也太大了,两个人不约而同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掌鞭的又啪!啪!甩了两个响鞭儿。天越来越亮了,困意也越来越没有了。
又走了一阵儿,到了“南口”南口卖早点的买卖家早已开张,包子铺买卖红火,人来人往。刘掌柜跳下毛驴儿,到包子铺买了两屉包子,递给掌鞭的一屉,两人边走边吃
一路无话,转眼到了天津,找到上次进货的商行。
刘掌柜跟商行老板已不是初交,而张家口货物又销得那么好,自己心里现在有了底儿,跟商行老板说话,再不像上次那样拘谨和忐忑不安。对商行老板说话,敞亮和硬朗起来:“这次货,我要得多,价格给我压低点儿,如果价格合适,以后进货我再也不找别家了。”商行老板问:“你要多少货?”刘掌柜言:“您看看我这五头骡子,能驮多少,您就给我来多少。”商行老板整日价发货,一头骡子能驮多少都在心里装着,上次进货,因为销货是海里摸锅,没敢多驮,上次骡子本能驮十成,而刘掌柜只让装了八成,而这次,是满园满额驮了十成。而价格商行老板又给压了一成。
刘掌柜在天津商行谈买卖交接货物,一耽误就是两天,这两天三宿,除了睡觉,没有歇气儿的功夫。第四天,紧抓慢挠往回返,几天后回到张家口,给先前那几位老主顾分发了货物,这次再也没用磨嘴皮子费口舌,交了货就付了款。
刘掌柜就这样,往返于天津和张家口之间,上去驮洋货,下来驮皮货,没多长时间,洋货在张家口就时兴开了,洋货顶替了土货,土货市场逐渐萎缩,那脑袋瓜子转得快的没卖洋货的商家,看着卖洋货的发了财,迅速找进洋货的渠道,卖洋货的老板们,对自己的进货渠道是守口如瓶,但这又绝对不是手里攥着,兜里装着,怀里揣着,想瞒,就能瞒过去的事儿。
商家们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有的派出“特务”到那卖洋货的商家门口“蹲坑”有的花些钱财收买内奸给他们通风报信,反正是甭管用什么“招儿”,都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一日,刘掌柜送货又到了张家口,把货物发完,回到店里屁股还没坐稳,那前前后后五六个人鱼贯而入。
不知那五六个人是干什么的?刘掌柜心里忐忑不安,不由得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紧绷着面孔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