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1917年里发生的事……
1916年,袁世凯称帝83天,四面楚哥,在人民的声讨中,呜呼哀哉了。
北京政府,换了黎元洪,黎元洪和段祺瑞闹分裂,黎元洪邀请张勋入京。
1917年6月14日,张勋入京后,拥立宣统复辟,引起全国人民反对,遂北京在各路军阀的围剿之下!1917年,晋军,晋北镇守使张树帜,进驻延庆,后来又调往南口。
……
过了十月,不知从什么地方开来了一拨子军队,城里的大庙、小庙、废弃衙门,加上所有有闲房子的人家都住满了兵。
兵的最高长官,召集了当地士绅商户开了会,言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们要在这永宁城住一个月,吃粮当兵,两个肩膀子扛着一个嘴,谁也不会从家里带‘粮台’走到哪儿吃哪儿,请各位父老乡亲,有钱的出钱,有粮的出粮,帮助兄弟完成在永宁的驻防任务!”
大家听完长官的训话,交头接耳在下边嘀咕开了:“我们该向国家缴的钱粮都已经向国家缴了,当兵的吃粮拿饷钱应该向国家去要,凭什么向我们伸手呢?”这些话只能私下背地里瞎嘀咕,谁敢向挎着刀扛着枪的大兵掰扯那个理儿呢?大家骚乱了一阵子都默不作声了。
长官看大家默不作声,指着人群中的两位让他们站起来:“你、你,站起来!听说你们两位一个是区长,一个是本城商会会长,烦劳你们二位十天之内给我攒齐二万大洋。”他转脸又说:“听说你们这儿有个永兴和粮栈,那位是东家啊?”小刘二先生虽然打一来就弯着腰缩着头,但此时听到点到了他名字,他不得不站了起来,答道:“鄙人就是!鄙人就是!长官有何见数?”“你就不用交那洋钱了,我这个团一个月吃的粮食就从你那儿出吧。”一句话把小刘二先生说懵了,楞了半天,张着嘴不知说什么好,那长官“啪”的拍了桌子瞪了眼吼道:“装什么蒜!告诉你,吃你一个月的粮食!没听见怎么着?军令如山倒!如若停粮,军法从事!”说完扭头就走,等那团长走了半天,小刘二先生才醒过腔来“梆噹!”一下子坐在了板凳上,像傻了一样,这不是祸从天降吗?听说来的是一团人,这一个团这一个月得吃多少粮食啊?
这一个团按一千人算,一人一天二斤粮食,一天就是二千斤,十天二万斤,三十天,六万斤,六万斤粮食得花多少钱去买呢?花多少钱去买,那是你的事儿,人家不管那一经,你该给人家准备多少粮食,就准备多少粮食去吧。
大兵这一个多月的人吃马喂加糟蹋,使永兴和粮栈损失了十万斤粮食,买卖要想继续往下做,就得补上这十万斤粮食的缺失,可永宁这个地方该卖粮食的主儿都卖了,要想再去买,得到乡下收购,一个是送货上门,一个是上门去收货,里外里得贴上运费,而且收粮食的黄金季节已过,要想再收,就得出高价,可出高价也得收,如果过了年儿,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这粮食就更不好收了,即使收上来也没法卖了。
永兴和终于在头年儿把亏空的十万斤粮食给弥补上了。
大兵吃了一个多月使永兴和亏空了一大块,出高价买粮食又使永兴和亏空了一块,两下加攻在一块儿,使永兴和该挣钱的买卖变成了赔钱。
去年是腊月二十三张贴的告示,分的红利,今年股民们又伸着脖子瞪着眼,一天又一天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好容易盼到了这一天,人们来到了玉皇阁没看到告示,又来到了永兴和粮栈的门口还没看到告示,来的人相互打着喳喳:“怎么回事啊?”既然来到了门口就进去打听打听吧。吴掌柜打发走了一拨儿又一拨儿,这样打发,多会是个头儿哪,小刘二先生和吴掌柜商量,干脆贴个告示,让全体股民都到永兴和来跟大家解释一下吧,告示贴出,股民们齐刷刷的都到齐了。
吴掌柜向大家报告了今年的经营情况:“按今年经营情况,本来会比去年要多分钱的,可大家也都看见了,大兵白吃白喝了一个月,把咱们今年利润都吃光了,如果我们不弥补上大兵吃光的粮食,咱们过年的买卖就没法做了,现在我们把大兵吃掉的粮食都弥补上了,我们的客户又很多,过年 ,我们一定能把今年的损失挣回来的,打仗有胜有败,做买卖有赔有挣,只要我们做买卖的人不气馁,我们总会有挣大钱的时候,今年我们遇见了**,可我们总不能老遇见**啊?我们今年的股金是分不上了,但是我向大家保证,明年永兴和一定能把今年大家丢失的损失加倍偿还!”
吴掌柜讲的慷慨激昂也句句在理,让股民无话可说,可是说来说去说到最后一句话,今年怎么着也是拿不到钱了,大家对于吴掌柜的讲话,没有赞叹声,也没有掌声,悻悻而去了。
股民各回各家,老婆孩子从当家的人的脸上似乎看到了什么,谁也没再嚷嚷买这买那。
小刘二先生甭管是抽筋还是扒骨,总算给吴掌柜和四个伙计开了工钱,各自的红包肯定是没有了,去年小刘二先生和瞿老爷子过年时各拿了一百块钱的过年钱今年也泡汤了。
好在各自家里都有几十亩地种着,有那一百块钱和没那一百块钱,年还是都能过得去的,可过年时的心情就不一样喽!心情不好情绪就不会好,人吗,是一抬一鲜,一折一蔫啊!
有那么一句老话“卖菜的不潲水,两头赛崛嘴。”青菜潲点水就会鲜亮,而不潲水就会蔫了,而相对于人来说,什么是那水呢?那就是高兴的事儿,人如果得了高兴的事,甭说是鼻子眼,连屁股眼都是乐的,而如果遇见了丧气的事儿,心里发堵,肚子憋屈,提不起精神神儿,愁眉苦脸,蔫头巴脑。
今年买卖虽然赔了钱,却晚放了假,到了腊月二十七才往家走,人愁眉苦脸,但小毛驴子并没有无精打采,它驮着主人出了北门,四条腿分不出个数,踢踢踏踏往家狂奔,过了八里店,离家就一拃远了。
耳边,又响起了猪羊在临死前那凄厉的叫声。宰猪虽是个笨活,但不是任何人都干得了的,除了胆儿大心狠,如果把猪杀得漂漂亮亮,让它痛痛快快的死去,第一,那捅猪刀子得够长(一尺五寸长)第二,刀子从嗓子眼捅进去,得不偏不依正捅在心嘴上,如果刀子不够长,够不着心嘴,如果技术差,刀子扎偏了,扎不着心嘴,这都会让猪立刻死不了,而让它活受罪!
每年小刘二先生听到宰猪的叫声,他会想起那炒里脊的味道,他满脸都会泛出那异样的光彩,而今天,他听到猪临死时那沙哑的越来越弱的叫声,他脸上的肌肉痛苦的抽搐着,那捅猪刀子似乎没有扎在猪的心嘴上,而是扎在了他自己的心嘴上。
两房儿媳妇看见公公回来了,给公公炒了里脊,弄了几个公公爱吃的菜,可公公却没吃几嘴。过了几天,小小刘二先生也回了家,老大问小小刘二先生说:“爹也不知怎么了?从打一回来就无精打采,不言不语,饭也吃不了几口。”小小刘二先生听罢,把买卖的实情告诉了她,她才知道是买卖赔了钱,买卖赔了钱谁也不会高兴,但转念一想,老爷子是这一家之主,不能愁坏了老爷子,又找出各式各样的话语宽慰劝说老爷子。
可劝皮劝不了瓤儿,小刘二先生说什么也高兴不起来,人要是忧愁就爱得病,初一出去给大哥拜年,穿得少了点,回来混身发冷,摸头滚烫,就撂炕了,如果大初一的就吃药,这一年里就要老吃药了,所以没有去请先生,喝了碗姜糖水、捂上被窝儿发汗、拔罐子,折腾了一溜儿够,终究不是那要命的病,可给整治过来了!
虽然病好了,他终究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身体还很虚弱,每年买卖十五开张,十三,小刘二先生就提前去了,可今年他没能去得了。
买卖是现成的买卖,小刘二先生虽然是晚来几天,也没耽误买卖正常开张,柜上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因为这里还有瞿老爷子和两个少东家和吴掌柜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