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工目与董家和汤家在北京“躲反”已经有两个多月了,靳工目与董家和汤家的当家人都是南口工厂的干部,也应算是国家职员,他们在北平铁路管理局只开过一个月的薪水,日本人占了北京,铁路归了日本人。
日本人是不会给民国政府卖过命的中国人开薪水的,从此收入就中断了,职员靠得是每月的薪水生活,没了薪水,这日子怎么过啊!
靳工目在北京住着,天天要花钱,可兜里的钱,有出无进,他是一家之主,一家吃喝要向他说,他整日忧心忡忡,进进出出,走着溜儿……
他盼着听见火车那尖厉的气笛儿声,火车拉笛儿了,铁路上的火车通车了。
火车已恢复了正常运行,他天天到西直门火车站跟那些从南口来的人打听:“南口现在怎么样了?还打不打仗了?”告诉他们的结果,南口的战事已经平息了,他们从南桃花村出来已有两个月了,这两个月,天天,得吃得喝。钱,花一个少一个,靳工目知道,铁路已经换了主子,薪水没人给开啦!
出来时是七月(阴历),已出来两个月啦,靳工目家种着地,庄稼早已经成熟了,靳工目一是兜里钱紧,二是心里惦着地里头的庄稼,就带着一家子人从西直门坐火车回家了,而董家住在南口镇,镇上有日本宪兵队,听说日本人烧、杀、抢、掠、强奸妇女,无恶不作,南口附近死了许多百姓,还是避避风头再说吧。
靳工目是一九三七年十月回来的,而董家和汤家是一九三八年五月才回来。
日本人占领南口后,接管了南口工厂,让工人上班,让工厂的职员上班,以达以战养战的目的。
靳工目,也就是我的父亲,他不愿伺候日本人,不想受日本人的气,日本人多次捎书带信给他,他始终没去南口工厂上班。
我父亲虽然娶过五房媳妇,但是休了一个,死了一个,真正家里有的是三个媳妇,因为大房已休了,现在二房就为大,人称大奶奶,因为三房死了,四房,人称二奶奶,而我的母亲虽是五房,人们就称呼她为三奶奶了。
靳家三奶奶在娘家住了有三个多月,在十月(阴历)下旬回家了,回到家里,看到自己的柜子被撬开了,自己柜里刚结婚妆新的衣服,还没试身呢,已经所剩无几了,她问靳工目这是怎么回事?靳工目支支吾吾,问急了,他才说出了真像,原来嫁给关沟臭泥坑比靳家三奶奶还大三岁的靳家大奶奶抱养的那个闺女,大奶奶听说“事变 ”了,要到北京躲反,他不放心这个闺女,把这个闺女从臭泥坑接了回来,跟着她们一块到北京“躲反”去了,这个闺女从北京回来回到臭泥坑她婆家,一看屋门敞开着,柜盖扔在了地上,柜里的东西不翼而飞了,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臭泥坑这个村子,南距南口八里,北距“居庸关”七里,正在关沟大道边上,在日本攻打南口期间,中**队、日本军队、有多少军队从她们村子经过啊!人说:“倾覆之下岂有完卵。”家里的东西被洗劫一空,大奶奶的这个闺女一肚子苦水和委屈回娘家找她妈妈和她爸爸靳工目苦诉,她虽然是外来抱养的,但从小却娇生惯养,靳工目哄着她,说:“爸再给你去买。”可买又没钱,无奈之下,把靳家三奶奶柜子的锁撬开了,把三奶奶刚结婚还没穿的衣服拿走了,我父亲说出了实情,气得我母亲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母亲趴在炕上吭……吭……的大哭,哭得我父亲没有办法一边申斥,一边抚慰的说道:“你看你怎这么没完没了啊?哪有当妈的跟闺女这么较劲的!”我妈说:“什么闺女,她比我还大三岁哪!”
“大三岁也得叫你妈!要不这么着,你不是说你比他还小三岁吗?你也叫我爸爸?以后你就是我的二闺女了,你是她妹妹了,我就去把那些她拿去的东西给你要回来!”
我父亲蛮不讲理,不愠不火的说着,可他说的这些话,真把我那憨实的母亲给问住了,母亲哑口无言了。父亲知道自己做得有点过了,又怕我母亲生闷气,用话敷衍着我母亲说道:“以后我再给你买,买比这还好的,你没听人家说过那句话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我母亲听了这话,把希望寄托在了这些话上,指望我父亲将来再给她弥补上她丢掉的这些损失,岂知道我父亲此时,再也没有每月六十块洋钱的收入了,从此以后,靳家,再也没有有钱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