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书中说过,关沟的西侧,截着一道大山梁,有南北走向的一条大山沟,叫潭峪沟,大山沟南北有四十余里长。
山沟从南到北一直是南北走向,可是从沟口走到十四五里的地方,山沟突然,向西转去,山沟转了二三里,北面隆起一道大山峰,山峰巍峨,背靠这座大山峰下,有个村子叫‘山芋洼’。村子座北朝南,背靠大山峰,住着二十几户人家,山芋洼儿里的人家,都姓于,这一村子人家,都是一个老祖宗。顺治年间从山外头搬进来的。
这于家在山芋洼繁衍了三百来年,开山种地,二十几户人家,日子过得也就是落个温饱,都是业绩平平。
到了清朝末年,关沟通了火车,南口有了火车站,有一山外边于姓人家在南口开了一个“货栈”,货栈挨着火车站,即搞零售又搞批发,货栈掌柜的走南闯北 ,从南方采购来橘子、香蕉,到本地批发出去,到了秋日,从本地采购来柿子、大枣、花生、杏核子、核桃,走火车往北运到张家口、绥远,往南运到天津上海……批发出去,于家慢慢发达了起来。
这潭峪沟山芋洼的于姓人家,有一支杆子哥儿三个,老三,自幼聪明伶俐,他到南口赶集,看到那“货栈”秋日里买卖红火,南口三五十里的村民,哄着毛驴子、骡子,驮着柿子、送到货栈去卖,到了初冬,又驮来大枣儿,山里红、海棠、杏核子、核桃、去卖。
这于老三突发奇想:如果我把潭峪沟这四十里山沟的山货,收上来,送到他这儿,挣个仨瓜俩枣儿的差价,是否可行哪?
于是乎,这于老三就走进了货栈,与那货栈于掌柜搭钩,一搭钩,俩人祖先都是从山西大槐树迁来的,又都姓于,五百年前是一家,越说越近乎,于老三提出来给他送货之事。
这于掌柜是作买卖的,不怕送货的多,这于老三言道:“我作的不是小买卖,想把这一条沟的买卖都揽过来,我一人往您这儿送,您看行否?”
这于掌柜整天接待些小客户,三十斤五十斤核桃、杏核子收,一百斤二百斤核桃杏核子收…..弄得腻脑头疼,忽然来了这么一个想代理这四十里山沟的人物,大喜,言道:“你要有这个能力自然好,你给我把住这质量关,我自然价格不会亏待你。”于是乎,这于老三在四十里山沟,这二三十个小村子里就帖出了告示,代收各种山货,开始是自己哄着两个毛驴子走村串户上门收获,有那自己山场少树梢少的庄稼主儿,自己的货不多,可还要走几十里的路途,把货送到南口,实在觉得别扭,现在有人上门收货了,虽卖的钱少一点,但不用走几十里的路了,觉得还是划算。
于是小门小户儿的山货就送到于老三这里了。
这于老三把收上来的货物,一驮就是几驮,驮到南口批发给了于掌柜,于掌柜对于老三说,你好好给我把住质量关,将来这潭峪沟一沟的买卖,我就冲你一人说啦!
这于掌柜,起心里,想让于老三代理这潭峪沟一沟的买卖,这潭峪沟的人再往南口送货,这于掌柜也不说不收,压他们的价格,潭峪沟送山货的,走了几十里的路途,回来跟山沟里卖给于老三货物的山民一打听,自己卖的价格还没有人家卖给于来三的贵哪!所以,越来越多的山民,到了秋日,有了山货,就再不往南口于掌柜哪儿送,而往山芋洼于老三哪儿送啦。这一来二去啊,于老三就当上了这四十里山沟山货的总代理。过了五六年,于老三就挣了许多钱,挣了钱干吗呀?那年月,就是置地呗,山里头置了三四十亩山坡地。,
这于掌柜的买卖,随着京张铁路的延伸到大同、到绥远、到包头,买卖是越做越大,断不了有个赊欠的时候,资金越需越多,于掌柜知道于老三这几年也挣了些钱,就功员于老三投资入股,这于老三一琢磨,家里搁着钱,也下不出小的来,投入于掌柜这里,我这一头儿挣着山民的钱,哪一头儿挣着货栈的钱,美哉、妙哉,于是乎,往于掌柜这里,就投了一千大洋,入了两成的股份。
又过了五六年,这于老三,连自己当代理挣的钱,和股金分的红利,又攒了些钱,山里头没地可置了,就跑到山外头的花塔村,又陆续置了四十亩地,置了地因离家远自己没法种,都租了出去,租着的地每年要收租子,没个收租子的地方怎行哪?又买了块房宅地,盖了一处三合房。
每年到了秋天,这于老三就忙活开喽,这面儿忙着收租子,那面儿还得收山货,弄得于老三啃土挠墙。但啃土挠墙不是白着的,每年的收益都是在这几天里,哗哗的进着票子,所以每到这些日子,这于老三心里都是乐滋滋的。
四十里山沟的山民,对于老三羡慕的不得了。
时光到了1926年,直鲁奉联军和冯玉祥在南口开战,当兵的征抓民夫,扛子弹运炮弹、抬伤兵,往山头上运给养。
在潭峪沟山芋洼儿西北有个小山村,有五六户,这村子里有一家人家,一家三口,当家的被当兵的抓了去,给山头儿守阵地的部队送饭,被一颗炮弹给炸死了。
家里娘俩还不知晓,山头上的炮声枪声早停了,可当家的还没回来,妈让儿子“狗臭头”去外边打听他爸爸的下落,都说不知,有的说:“前两天看见你爸爸往那山头上送饭,”
这“狗臭头”听说,就向山头上爬去,爬到山头,看到他爸爸躺在壕沟边,胳膊没了一支,腿炸掉了一条,脑袋炸了一个大窟窿,早死了。
死了的人也不是他一个,这儿躺着一个,那儿卧着一个,壕沟里到处是死人,都泛味儿了。
这“狗臭头”转了一圈儿,在壕沟里捡了一把盒子炮,背了回来。
“狗臭头”这年,已经十五六了,转眼又过了几年,已经到了二十来岁,已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可是因为家里爸爸早死,寡妇妈张罗两口人生活,已经异常紧张,又住在山里头,哪儿有能力娶媳妇啊,媳妇没有娶上。
这“狗臭头”一日里溜溜达达来到了南口,看到了一个胡同里,有那花枝招展的女人送走了这个男人又迎来那个男人,怦然心动,上前打探,说这里叫“六道弯儿”
六道弯儿,是南口著名的男人娱乐掏钱之所,只要男人有钱,多么漂亮的女人都可以和你睡上一宿。
狗臭头转来转去,舍不得离开那里,但也只能是逛逛眼色,因为兜里没钱,狗臭头回了山沟里,多少天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眼睛里老转悠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女人。
他实在熬不过了,想跟他妈要俩钱,去逛窑子,自然是让他妈大骂了一顿:“你这个挨千刀的,咱们家是没钱,就是有钱,我也不能拿钱让你往那狗洞里扔啊!”
他听了他妈的大骂,不但歪念头没有打消,反倒来了火气,怒骂道:“我是挨千刀的!我看你更是挨千刀的!你个老**!你有能耐下我!而没能耐管我!你那阵儿图好受了,而现在让我难受!”你今天如果拿不出钱来!我让你也知道知道大爷我的厉害!”
这小子实在是丧尽了天良。
他抓来了一只猫,把他妈的裤腰带解开,然后把猫放进他妈的裤兜子里,把他妈的裤腰带又给系上(那阵儿女人裤腿儿处系有腿带子),如此一来,这猫就圈在他妈的裤裆里了,这猫在裤子里本来憋的就很难受,嗷嗷乱叫横抓乱挠,那小子犹不解气,拿着荆条子乱抽那猫,这猫抓着他妈的肚皮,闯着他妈的奤吧裆,猫嗷嗷乱叫,他妈也嗷嗷乱叫!他妈哭叫道:“祖宗唉!你饶了我呗!”
“让我饶了你好办!把钱拿出来!”
“柜钥匙就在我的袄口袋里!柜钥匙就在我的袄口袋里!”
狗臭头掏出了他妈的钥匙,开了柜,翻出了两块现大洋,又把他妈结婚时他姥姥赔送的镯子、镏子、钎子拿走了,算是了事了。
那两块大洋和一些首饰要是吃饭混日子,得吃几天混几天,要是干那事儿能管几回呀?
“狗臭头”从他妈柜里拿走的那两个钱几天就花光了,可这小子尝了荤腥后,一发不可收拾,可兜儿里又没钱,他绞尽脑汁,想起了他从战场上捡回来的那个盒子炮,那盒子炮可以吓唬人哪?
于是乎,他把深藏不露的盒子炮拿了出来,干起了劫道砸明火的勾当,狗臭头刚出道儿,远处他不敢去,就吃这四十里山沟的二三十个小村子。他只要瞄着谁家卖了山货,他就走上门去,瞄着谁家的日子好过了,他就要收点儿“保护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