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在很早很早以前,某年、某月、某日,靠着军都山的某个山村,天气晴朗,群星璀璨,启明星已升老高,鸡叫头遍的时候,两个小男孩子呱呱坠地。
一个小男孩儿,生在福天坑里,生在福天坑里的小男孩是谁哪?就是万有富家的“万般“
公公听说儿媳妇生了孙子,高兴得拍手打掌,指使老婆子干这干那,婆婆满地里转腾,给儿媳妇烧水、熬粥、煮鸡蛋……
而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另一个男孩生在了哪儿了哪?生在了尿尿窝子里了。
生在尿尿窝子里的小男孩儿是谁哪?就是吴有棣家的“半点”
吴有棣家儿,本来就贫穷,娶的媳妇命又硬,媳妇进了门,把二老双双克死,这吴有棣虽贫穷,但是个孝子,卖了二亩地,给二老买了两个薄皮儿棺材,装裹入葬,发送了老人,破费了些钱财,如此一来,日子更不好过了。
这一年,又遇大旱,颗粒无收,可那苦命的孩子不择天时,还是降生了下来。
日无隔夜米,家无半粒粮,可眼看媳妇就要分娩,男人心酸,出去给媳妇找米。
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穷人哪儿会有有钱的亲戚哪?就是原来有,现在也早断了。
有钱的亲戚见了吴有棣都躲着走,哪儿找米去呀?翻墙入户去偷吧,这“半点”的爸爸到了人家粮囤舀了半袋米,刚刚爬上墙头,被主家发现,主家追了出来,蹿了一蹿,拽住了盗贼的脚脖子,往下一扥,吴有棣摔了个仰面朝天,米撒了满地。主家看到自家黄灿灿的小米撒了满地,心腾的不得了。上去拳打脚踢盗贼,把盗贼打了个鼻青脸肿。
家里人听说有贼,穿衣穿鞋,拿起瞪笼火把,拿起铁锹、镐把,围上了贼人,贼人已被打得半死,没了声息,众人照着灯笼火把一瞧,原来是同村的吴有棣 , 如何处置吴有棣,大家众说纷纭,有的说放了他,有的说把他交官,最后当家人反复琢磨还是决定交官,惩戒以前,避免以后,良化乡村风气。
如此一来,为媳妇作月子偷米的吴有棣,就被送到州里大牢圈了起来。
再说吴有棣的媳妇,腰疼肚疼,疼得在炕上折腾打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折腾了一宿,也不见那偷米的男人回转,那苦命的孩子,还是在鸡叫头遍的时候出生了,媳妇想喝口水,没人舀,想吃口粥,没人给熬,媳妇浑身无力,但看着那连着衣胞的孩子无人救治就要白来一世,狠了狠心,用咬牙断了脐带子,用些破布把孩子裹了起来。
这生下来的孩子就是“半点”
“半点”的妈实在口渴难忍,自己扎挣着下到地上烧了点水,饥饿难耐,扫尽了米缸,扫出了半勺米,熬了一碗米汤,咽下肚去。
喝下了这碗米汤,望眼欲穿等那个去给他偷米的男人,等了一天又一天,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她那里知道,她男人已入了大牢。大人饥饿,孩子没有奶水,眼看就要饿死,出于本能,沿街乞讨,风餐露宿,穷人命大,没有饿死在街头。
再说那个生在福天坑里的“万般”的妈,丫头老妈子伺候着,整天价红糖水、鸡蛋、小米粥吃着,虽是六月数伏天,但屋子捂得倍儿严,不敢着半点风。可是那个孩子还是整日啼哭不止,原来“万般”的妈没有一点奶水。
有人出主意,雇个奶妈子吧,五里乡村都走遍了,没有合适的人选。又有人出主意说:“万般出生那天前半夜,不是有个人来咱们家偷米吗?怹们家也生了个孩子,咱们把他送进了大牢,孩子的妈沿街乞讨,虽沿街乞讨,但奶水却挺好,何不把她请来,作咱们家的奶妈子。”
主家听说,倒是个半法,但转念一想,“咱把人家的当家人送进了大牢,还要请人家当自己家的奶妈子,人家愿意吗?”
那出主意的人言道:“此一时,彼一时,那阵儿是那阵儿,这时是这时,如你们同意,这事我去说,说好喽,其实是个两全其美的事哪!”
“此话怎讲?”
“你想啊?她娘俩流落街头,风餐露宿,无有着落,如果我们此时把她收留喽,她们娘俩岂不感恩戴德?即使是她们当家人回来了,也会忘记前怨,还会感谢于我们哪?我们的孩子也有奶吃了,又了解了一个冤家,还帮助了一个穷人,这不是两全其美?而是三全其美哪?”
几句话,把当家人万有富说得心花怒放,言道:“那这个事情,就由你去牵头。”
“好!就由我牵头!”
那说合人转眼找到了“半点”娘俩,晓明厉害,人说,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虽然听人风言风语说自己的男人是被这一家人送进大牢的,但顾不了这些那些了,先顾娘俩的命吧!半点妈欣然同意了。
“半点”妈娘俩,被接进“万般”家,万般家和“半点”妈谈了条件,当然是好茶好饭好汤好水让半点妈吃着,但半点妈的奶水要给“万般”吃,而“半点”哪?只能吃“万般”家的粥饭了。虽然如此,但是“半点”总是吃的有着落不会再挨饿了,半点妈也能吃饱了,也不会挨饿了,这也是一喜。
半点妈胖了起来,而那“半点”虽吃粥饭,也胖了起来。半点妈看着人家孩子吃奶,而自己的孩子吃饭,背地里总是掉眼泪,但转念一想,这都是“命”,“命”里注定这样,没有办法。
转眼半年就过去了。
半点的爸爸被判了监禁半年,从大牢里放了出来,到家一看,看到自己家里荒草满地,到街坊四临家打听,说是自己家的媳妇给万有富家奶孩子去了。听说那娘俩过得挺好,本想去看看娘俩,一是没有脸面去万有富家,二是没有脸面去见自己的媳妇。
自己咬了咬牙。
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养家糊口,有何颜面活在世上?有何颜面去见自己的媳妇孩子?不如死喽了事。他跌跌撞撞走到村头小树林边,解下裤腰带甩在歪脖儿树上,就要自寻短见。
洽在此时,树林边开过了一拨子军队,一个长官到树林里撒尿,看到如此情景,言道:“你要干吗?不想活啦?不想活好办,我们打仗天天死人,跟我们到战场打仗,但那样死!死得值得!上战场杀敌,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赚一个,再杀多了,立功受奖,升官发财,耀祖光宗,再大发了,娶仨小老婆!岂不乐哉?都是一条命,为何不这样去死?死要死得轰轰烈烈!死要死得值得!”
这撒尿的长官一番话,冲淡了吴有棣死的念头,燃起了吴有棣生活的信念,吴有棣把裤腰带系上,随着这位长官当兵去了。
再说那吴有棣媳妇娘俩,在“万般”家生活,几年时间转眼就过,“万般”吃着“半点”妈的奶长大了,人家不用奶妈子了。
“万般”上了学,可“半点”哪?也得吃饭哪?借着他妈,奶过“万般”,半点的妈说尽好话,去给“万般”家放了牛。
“万般”念书,念了一年又一年,这“半点”放牛,放了一年又一年。这“万般”考了童生考秀才;考了秀才考举人;考了举人考进士;考了进士作县官。作了县官来成家,娶了一个媳妇娶俩媳妇;娶了俩媳妇娶仨媳妇。成了家了挣钱多了,钱没地方花了,去置地,地哪?置了一百亩;置二百亩;置了二百亩;置三百亩…….
总而言之,荣华富贵他都有了,世界上的福儿他都享受到了。
可那个“半点”哪?放完了小牛;放大牛;当完了小作活儿的,当大作活儿的。在“万般”家一直干到四十岁还未娶妻。
他爸爸吴有棣始终没有回来,他妈因操劳过度,也过早的死了。剩下半点一人好不可怜。
一日里,那天宫的财神爷和财神奶奶在天宫闲话,财神奶奶言道:“富人家房有千间,地有万顷,你为何把钱财还要往富人家送?为何那些钱财不去照顾照顾穷人?”
财神爷道:“不是我不照顾穷人!而是那些穷人没那个命!钱财遍地都是,可是他们碰到也不会去捡。”
财神奶奶言道:“这不岂是瞎说八道?穷人穷得叮当响,谁不愿意捡个大元宝?过好日子啊?”
“你不信吧?”
“我不信!”
“不信咱俩就‘关关东 ’!”
“好!关东就关东!”
怎么关哪?
财神奶奶说:“你不是说你把大元宝扔在穷人脚底下他也不会去捡吗?我就不信了?今天你就试一试,你把大元宝扔在穷人脚底下,看看他们捡不捡?”
说话之间,财神爷与财神奶奶就来到了屋外,放眼看天下,正有两个衣服褴缕之人要过一条小河。
财神爷言:“我把元宝扔在小河的独木桥头,你看那要过桥的两个穷人捡不捡?”
这过小河的人是谁哪?正是“半点”和他的一个当家子哥们,
正是春暖花开清明时节,这一天,“半点”向东家请了半天假和当家子哥们去祭祖上坟,走到河边,半点的当家子哥们言道:“哥哥咱俩今天开个玩笑,关个“东”吧?”
半点言:“关什么东?”
半点哥们言:“咱俩走这独木桥谁也不许睁着眼,看谁能走过去,还不能掉在河里。”
半点言:“这有何难?”
“我先走!”
转眼之间,“半点”合着眼摇摇摆摆就走过了独木桥,当走到那桥头时,脚下一个东西把他拌了一下,半点怒道:“我都走过了河了,你还想拌我让我掉在河里呀?该死的东西!一脚就把脚下的那个东西踢到路边的沟里去了。谁知啊?这就是财神爷扔到他脚下的一个大元宝。
在天上观瞧的财神爷跟财神奶奶说道:“你看是不是?我把大元宝,扔到他脚底下了,他还给踢跑了!你说说?是我不照顾穷人吗?”
一会儿又来了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哪?是“万般”万般请了假,也要清明回家祭祖,“万般”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轿,只带了一个家人,家人提拉着点心果品、纸钱,也来到了河边,家人头前开路,先过了河,“万般”憋了一泡屎,火急火燎的言道:“你头前先走着,我在路边方便方便。”
那个家人头前开路,万般跑进了路边沟里,解开裤腰带,蹲下大便,大便迫不及待的蹿了出来,这万般,蹲的快拉的快,转瞬拉完,一摸兜儿没带手纸,只得寻找石头,顺手抓来,却是那个元宝,他“噌”了一下,觉着没“噌”干净,想看看手里拿那东西,还有什么地方,没粘着赃物,准备再“噌”第二下,一看手里攥着的不是石头,却是个大金元宝。”
“万般”看着金元宝,感慨万分,言道:“钱哪!钱哪!你好不长眼!我不缺钱哪?这噌屁股都能噌出钱来!这元宝要让那‘半点’捡着多好啊!”
那天上看着的财神爷也道:“这元宝,原本我是给‘半点’的啊!可他到桥头儿非要和人‘关东’他非要合上眼睛!这不是命里该着吗”
从此后,财神奶奶再也不干预财神爷的政事了。
“半点”也就是这个没钱的命,由于没钱,这一辈子也没娶上媳妇,活到六十六岁,寿终正寝。而那“万般”活到六十六岁也死了。你看人家“万般”死了那派场那大呦!人家办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大“够灯 ” 儿女成群,哭的嚎的惊天动地。“半点”站在“望乡台”上看着人间好不凄惨,想想自己死的时候,后边空无一人,是让席卷子给卷出去的。他决心到阎王爷哪儿要理论理论。
“半点”到阎王爷这儿报了到,“万般”到阎王爷这儿也报了到。“半点”看着“万般”,又看着阎王爷怒火中烧,言道:“阎王爷啊!阎王爷!你为什么给人间的是这么不公平啊?他‘万般’也是一世人,我‘半点’也是一世人,为什么他享受了世间的所有荣华富贵!而我受了世间所有的罪?这世间还有公道吗?”
那阎王爷听罢微微一笑言道:“这都是由于你的‘命’啊?”
“我的‘命’怎了?”
“你的‘命’不好!”
“我的‘命’怎不好了?”
“你的‘命’生辰八字不好!”
我的‘命’生辰八字怎不好?我和他‘万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难道他的就好?我的就不好?”
“半点啊!你虽然和万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你和万般生的时辰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他是鸡叫头遍时生人,我也是鸡叫头遍时生人,怎么我们就不一样了?”
阎王爷说不过“半点”,叫来判官,言道:“你去账上查一查,看看“半点”的生辰和‘万般’的生辰是不是一样的?”
判官搬来账本,仔细观瞧,禀道:“半点和万般虽然都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鸡叫头遍时生,但“万般”生时,是鸡叫头一遍头一声中的哏!哏!哏…….时生的,但‘半点’生时,是鸡叫头一遍的哏!哏!哏……已叫完了,而叫那最后一声,哏……时生的,虽也就差了十几秒,那意义可就相差甚远了,您没听说过那么一句话吗,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吗?”
阎王爷道:“这么说,‘半点’和‘万般’的生辰八字还是不同啊?”
“对!还是不同!”
“我说哪?不能弄错呀?咱们地府虽比不了天廷,但也法度森严,自我掌管地府以来,从无差错?岂能弄错呀?
阎王爷一拍惊堂木,言道:“胆大‘半点’目无尊长,搅闹公堂,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我这里,什么事有什么事的规矩,我岂能乱来哪?你岂能不信哪?本应惩戒于你搅闹公堂之罪,但看你初犯,今天暂且饶了你,但你要听好了!本王对你的生辰八字已查对无误!从此以后,你须到冥世安心修炼等待来生来世吧!事情自有公断,上世你受了罪,下世对你定有补偿,如果你老是愤愤不平,你下世还会托生不到好人家……”
阎王爷的一番话,把“半点”那一腔怒火平息了下来。
啊!哈!自幼就听这个故事,听了多半辈子了,小时听这个故事,对里边所说之事,所说之人,用新社会的新眼光看之,一笑置之。
“命”这个东西究竟有没有哪?说它有就有,说它没有就没有,自小不信命,誓与命争,但始终没能争过“命”,“命”中有的终是有,“命”中无的终是无。年轻人不能信“命”,老年人不能不信“命”,年轻人信“命”,是自己前程的绊脚石,老年人信“命”是自己创伤的止疼药、麻醉剂……
“命”可以抚平人跌宕不平的心灵,可以使人安静下来,老年人为何不信有“命”这一说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