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高麻五霍然想起两年前之事,脑子轰的一下子转腾起来:“他来干什么?报复?讹诈?不知这小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走一步说一步吧,到哪山砍哪柴吧!”
高麻五究竟见过大阵势,顿了一顿,遂点头施礼言道:“兄弟不才记性不大,忘性不小,把您老兄大驾给忘掉啦,以前之事都是官身子由不了自己,您也是明白人,就不要计较喽!不知您今天来到寒舍,是无事路过?还是有事造访?”
来人言道:“我自是有事造访,我被你部下拿住,判了二年,刚刚放出,两手空空,无有饭辙,自是到高队长这里来找饭辙来了。”
这高麻五虽是武艺高强,又有官身子罩着,但对来造访之人并未敢耍横,因为他知道,人家即然敢到你家来,就是胸有成竹不怕你,言道:“好说!好说!”遂叫夫人拿出一百块大洋放在来人面前,这来人言道:“算你懂事,告诉你,上次让你拿住,不是我人松货赖惹不起你们,是我怕你们交不了差,如若不是让你们交差,你们就那点儿人?想拿住我,哼!”
说完走出屋门,“嘭!”的一声,往台梆的“石条”上跺了一脚,眼看那石条一分为二,回头又言道:“每月今天,我都要到你这里拿一百块大洋,你可给我记住喽!如若不然,我让你的辖区一天也不得安宁!”
说完飘然而去。
这麻五一个月还挣几个钱?都给了他,他们一家子就甭活了!高麻五越想越不是滋味,这差事没法儿干了,从此就辞职不干了。
辞职不干了,一家子以何为生哪?回老家种地,老家已得罪了人,自己已回不去了,老家不能回,他费尽脑筋思索起来,想起了离老家西边十里地的白羊城有一个叫汤希尧的人。
这白羊城,前边书中说过,是大明正德十五年(1520年)所建,历来都是昌平州直属,昌平州属下有几个学堂,学堂先生,是昌平州衙开银子,白羊城学堂的先生每年开银子是七两二钱 ,这学堂由于是州衙门开银子,自然是官办性质,教书的先生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官府重视,先生上心,明清两朝先后培养了不少人才,这汤希尧就是清末的举人,在民国时当了河北省赞皇县的县长。
高麻五投奔了汤县长,自报家门是不出十里的老街坊,已出几百里之外汤县长对高麻五倍感亲近,惺惺惜惺惺,能人爱能人,高麻五的大名汤县长早有耳闻,这高麻五说出了自己的处境,汤县长很是同情,用谁也是用,为什么不用一个同乡的自己人哪,况且这里的治安又那么缺人,而且缺能人,而这高麻五又是个少有的能人,汤县长非常高兴的就收留了他,高麻五使枪弄棒什么都会,又当过北平的侦缉队队长,遂就委以他了个副警察局局长之职,朝里有人好做官,不久又升任了正局长,当了正局长之后不负汤县长之望,县里的治安治理得有所提升。这赞皇县挨着解放区,和**领导的八路军经常产生磨擦,赞皇、无极、庶鹿,三县成立剿匪司令部,这汤县长保举高麻五就当了这三县剿匪总司令。总司令辖下五千多人,和八路军是劲敌,之所以是劲敌,就是因为这高麻五作战经验丰富,兵松松一个,将松松一窝,擒贼先擒王,把高麻五擒住,他的部队就会立马树倒猢狲散。
八路军几经酬划,都没能围住高麻五,又有一次得到确切情报,高麻五带着他的卫队在离县城十五里的一个小村驻防,八路军派出了一个营的兵力围住了高麻五,他的卫队拼死顽抗,八路军对于高麻五是志在必歼,双方打得异常惨烈,由于八路军已经运筹帷幄,高麻五的卫队是死的死伤的伤,投降的投降,最后把高麻五围在了一个小院儿,高麻五退守三间北屋,院子里守护的士兵倾刻间都被打倒了,高麻五抡出两支德国造的二十响,对着外面的墙头子,从墙头上冒头的就是一枪,冒头的就是一枪,可是自己的子弹究竟有数,不敢过久相持,他练武的出身,踅摸出逃的机会,他看到炕上有一个女人做活用的烙铁,拿起这把烙铁,顺着窗户眼儿扔了出去,烙铁“砰”的一下子落了地,院子外的八路军,听见响动,照那烙铁呯!呯!呯!就是一梭子子弹。高麻五趁这机会踹开窗户,蹿了出去,刚一落地,一个就地十八滚,滚到墙根儿,一个鹞子翻身上了墙头儿,一梭子子弹,打倒墙外几个围困的士兵,眨眼之间进了路边的庄稼地。
这已经是一九四八年了,他的老家已经解放,到处是**,他已无路可走,在北平隐姓埋名做起了小买卖。一九五零年镇压反革命,把他从群众的海洋中挖掘了出来,而那时罪大恶极者颇多,他只算是一般伪职人员,只把他判了十二年徒刑,一九六二年刑满释放回家劳动,在家劳动已有三四年了,经过了小四清、大四清,转眼到了一九六六年,两个外地警察来到了高麻五的家乡,到了大队部,向大队部的会记掏出了介绍信,随后从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张相片,问:“你们这里有这个人吗?这个人叫高英杰。”
大队会记,初中刚毕业,十六七岁,看了看相片。相片上之人穿着军装,挎着武装带,戴着大沿帽,昂头挺胸一副威武不可侵犯之气概,遂摇了摇头言道:“我们这儿没有这个人,再说我们村儿的人也没有叫高英杰这个名字的呀?”会记又道:“这么着,我年轻岁数小,知道的事少,认识的人少,您们二位在这里等着,我给您去找我们大队书记,让他辨认辨认,看看我们这里有没有这个人 。”俩位警察言道:“你们书记在那里?”会记说:“我们书记在地里。”两个警察又道:“我们跟你一块儿去吧。”
眨眼之间,会记领警察来到了书记干活儿的地里,会记给书记和警察相互做了介绍,警察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了那张相片,让书记辨认,书记审视了一刻言道:“这个人是高麻五!高英杰是他的号。”原来大队书记和高麻五岁数相仿,高麻五年轻时的模样,大队书记自然记得。两个警察说道:“这个人在那里?我们要向他核实一个事情。”书记让会记到高麻五干活儿的地里找来了高麻五,高麻五拘罗着腰,戴着一顶破草帽子,穿了一双胶皮底的山鞋,綩襠裤子大襟儿袄,满脸尘土和皱纹。会记拿现时的高麻五核实相片上的高麻五自是不能等同。
警察问道:“某年某月某日,在某村杀的那批**和革命群众是不是你下的命令?”
高麻五道:“是我下的命令。”
“你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你知道那里边都有什么样人吗?”
“不十分清楚。”
“我告诉你,那里边有地委书记。”
高麻五言道:“这您不要见怪,我就是干这个的,我也是逢上峰的命令,跟你们现在传讯我一样。”
高麻五对他从前做的事情供认不讳,警察核实完了问题,让高麻五签字画押。不出两个月,公社特派员来到了高麻五住的村子,把高麻五带到公社,公社的院子里停着两辆吉普车,从吉普车里跳下了十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立刻把高麻五摁翻在地,带上了手铐,砸上了脚镣,押上车把他带走了。
又过了三年,到了一九六九年,又来了两个警察,向全体社员念了一个公文:“高某某在劳动改造中病死,此案终结。”
高麻五虽然在日本战领中国时期没有随着姚万臣投靠日寇,但是后来,他没有认准方向,站错了队伍,投靠了国民党,虽有满身武艺,却落了这么一个下场。而那随着姚万臣去参加了黄协军的另一个山村里什么武艺也不会的谷姓农民,虽参加了皇协军,但后来辩明了方向,脱离了皇协军投奔了八路军,解放后,当到了人民解放军的师级干部,而那杀了国民抗日军二总队队长宋鸣皋而投奔了日本人的姚万臣,虽然也红极一时,日本人赏给了他大洋马、小汽车、黄呢子军装,但是主子的钱不是白给他的,要他经常去打八路军,而此时的国民抗日军早已改成了八路军,而八路军又跟他有不共载天之仇,他想打八路军,而八路军还想消灭他哪,他在与八路军交锋中屡屡碰壁,弄得他再也不敢照八路军的面儿,可主子怎能白养活他哪,他屡屡违抗军令,最后日本主子因养他无用,把他处决了。
这真是大千世界,人形**,形形**的人干形行**的事,得到了行行**未知的结果。
再说,高麻五的师哥王岫文,在高麻五当北平侦缉队队长时,召他的师哥王岫文当了他的副队长,高麻五不干了,他也不干了。因为他待人态度平和不走极端,在哪儿都没树过死敌,后来在家乡又交文又交武交些学生。解放后新学校建立,他会的老一套搁浅了。
在一九六一年,王岫文已老亦,王岫文想把他学的一身少林功夫传下去,教了当村儿一帮小孩儿,不两年,来了四清运动,因为他做过旧政府的小吏,又因为他所教的这些东西不符合当时的社会主流因而受到了批判,自然少林武术没能从他这儿传下来,但是喜欢少林武术的中国人,在几十年后把少林武术又发掘了出来,和平寺来了一位外号叫铁头王子的少林俗家弟子又交起了少林功夫;而在那少林寺的故乡爱好少林武术的人们建起了几百所少林武术学校,不但中国人参加学习,外国人也来学习。
往事如烟,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在飘飘渺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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