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栓头自和大洋马接触以后,就像抽了大烟,陷在那欢笑窝里了。那五十块钱,先是一点儿一点儿的,让他变成了十张两块钱的票子。妈妈虽不呆傻,但不认得字,截长不短点点水斗子里的票子,是十张,截长不短儿再点点水斗子里的票子,是十张。老栓头,后来又把十张两块一张的钱,换成了一块一张的钱放进了水斗子里。
老栓头妈妈收着这猪钱,不为别用,是为了给老栓头盖房娶媳妇用的。一天,她听说街里有人要卖自家门口的老槐树,那老槐树,够一架大杔的材料,树的主人说要六十块钱,老栓头妈妈托人说和,五十块钱成交。老栓头妈妈回家去水斗子拿钱,拿出手绢包数了数,还是十张票子。她拿着十张票子去给树的主人,树的主人一点是十块,张着手跟老栓头妈妈要不够的钱,老栓头妈妈急道:“五十块钱已经给你了,你这个人怎么没完没了啊?”树主人言道:“眼睁睁地就是十块钱吗?怎么就变成五十块啦?”老栓头妈妈言:“我哪是一个猪的钱,整十张,我数了再数,数不定多少回啦!我的亲人哪!”
“你把你手里的钱刚交给我,你看着哪?我又没倒手,你看看,这钱还是你交给我的钱,明明是十块吗?怎就变成五十块啦?这儿又不就咱俩人,让别人看看,到底是多少钱!”树主人把钱递给了卖树的介绍人,介绍人扫了一眼,言道:“钱是一元一张,十张整十块。”
老栓头妈妈不知所措,不知这是怎么搞的,她思绪万千,猛张端详起了手中的钱,好像这钱跟原来的钱略有不同,誰给换了,家里只有老栓头她们娘俩,自己没有换,那就只有老栓头了。她怒不可遏,回家去找老栓头,“老栓头啊!老栓头!你把水斗子里的钱弄哪里去了?你知道不知道啊?哪是妈口嚐肚攒给你盖房的钱!你把它弄哪儿去了?你把它拿出来!咱去买大杔!”老栓头满脸涨红不言语,老栓头妈妈哭求道:“儿子,你把钱拿出来,那是给你盖房的钱!盖了房好娶媳妇!”老栓头拿不出钱来,又没法儿回答他妈,推开门撒丫子跑了。
老栓头妈妈出门追儿子,屡道追屡道儿嚷:“好儿子,你回来,你把钱给妈拿出来,那是给你盖房的钱,妈攒钱干嘛呀,将来都是你的,你把钱拿出来!”老栓头早跑没影了,老栓头妈妈连老栓头的人毛也没挠着!老栓头妈妈追不到老栓头,坐在街心大哭:“我那天呐!你省心去唻!撇下我不管我唻!你不会算计,养活下背姓的儿子还不会算计唉!他把我买大杔的的钱偷跑不知道干什么去唻!”
老栓头妈妈在街心哭得痛切没完没了,惊动了过道人,劝慰老栓头妈妈,言道:“大妈什么事把您气得这样?少哭两声吧,甭气坏了身子骨!”
“我还活他个什么劲儿唉!嫁给了个不长心肺的老头子早早的死唻,剩下个不省心的小子又把我的钱偷去唻!”老栓头妈妈哭得不住声,劝慰的人瞅着可怜,死拉活拽的让她起来,不要哭了,老栓头妈妈哭声打了顿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言道:“好人唉!你知道吗?这是我给他盖房的钱唉!”
劝慰的人听明白了,又劝道:“您甭哭了,钱已经没啦,钱没啦,您哭也哭不回来啦?”“我要问问他这钱干什么花啦?亲人唉!你可要知道,这是我一年嘞、嘞、嘞,叫着,一瓢一瓢喂出来的钱唉,我容易唛?”
“大妈呀!您容易是不容易,但花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人家还能给您吗?”
“穿我做得衣服,吃我做得饭,他有什么可花的?”
“这个您就不要细问了,儿子大了,心就大,他有他的花销,您管不了!”
“他有什么花的?他有什么花的?我非得把这钱跟他要出来!”
“我说大妈,您不要叫死真儿,生死气啦!气坏了身子自己受罪,谁也救不了您,您就听我的吧,这钱您就不要跟他要了!要不出来了。”
“大妈听你说这话茬儿,好像你知道细理?”
“大妈,这个事全村的人都知道,恐怕就您一个人不知道啦,我说了您不要生气,您知道咱村大铁匠家来了个媳妇叫大洋马吗?”
“知道。”
“那媳妇风骚得很,是个见了钱就解裤腰带的主儿,老栓头这些日子竟往那里跑,您想想?您这钱还还好得了吗?”
“啊?我一瓢一瓢喂出来的辛苦钱都跑到她哪儿去了!这个不要脸的**!我跟她拼啦!也要要回来我那辛苦钱!”
老栓头妈妈气得哆哆颤,扎挣着站起了身,劝慰的人急道:“您不要去啦!您就忍了吧!不去是一肚子气,去了是两肚子气!”
老栓头妈妈不听劝告,颤颤巍巍向大铁匠家走去。
大洋马这些日子,正为自己的丰硕成果偷着乐,真是啊!老人说,腰里夹个扁扁货,走遍天下不挨饿,说得一点不假,我这刚刚小试牛刀,就有了这么大成果,这我要充分发挥喽,得有多大收获啊!”
大洋马正自得其乐,猛然间,一个老太太闯进了她家街门,大吵大叫:“大洋马你给我出来,你她妈个不知廉耻的卖屄货儿,你她妈个千人骑万人压的骚东西!你他妈挣钱倒面点啊!奤夿奤夿腿儿!磨磨脊梁骨!就把我一年的辛苦给拿去了!你也不怕缺德呀……”
大洋马定睛一看,是老栓头的妈妈,既然你不仁,我也不义,大洋马在当姑娘的时候就是个打架骂人的好手儿,甭说现在了,大洋马出口,言:“我缺德?那是本事!明告诉你!我是拿了你儿子的钱,但是是他给我送来的!不是我跟他抢的!你有能耐也让人家给你送啊?你有那个本事吗?你没那个本事,我告诉你,磨脊梁骨也得本事!你想让人家磨你哪?谁赏你哪个脸哪?你要让人家磨你的脊梁骨啊!你得钻回你娘的肚子里再从回回炉!哈!哈!哈!”
老栓头妈妈本想找大洋马,出出气,寒碜寒碜她,没想到,她不但没寒碜得了她,倒猪八戒倒打一耙,把自己气了个哆哆颤。老栓头妈妈无话可说,气得唉吆唉吆直叫唤:“唉吆!唉吆!气死我唠!”老栓头妈妈缓了缓气儿,又找来了理儿,坐在大洋马的院子里,拍手打掌,吼道:“这世道变喽!这世道变喽!都不要脸喽!不要脸喽!拿脸还当脸吗?当屁股喽……”老栓头妈妈的吵嚷和大洋马的叫骂,招来了在院门口围观的人,有那好心人,去劝解老栓头妈妈,言道:“别生气啦,好汉子怨自己,赖汉子怨别人,万事都怨自己的孩子不争气,大妈,走吧!消消气,气坏了身子是自己的。”
老栓头妈妈,没在大洋马那里找出直立来,回头又想起了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回家又骂了一通儿子:“我攒钱盖房给你娶媳妇,我让你往人里走,你却偏往狗窝儿里钻?以后我还怎么跟你过嘞?你算完嘞!”
大洋马和老太太的吵闹,全村都知道了,这似乎给大洋马做了一个广告。福兴庄有两个和老栓头一块儿长大的发小儿,来找老栓头,言道:“嗨嗨?听说大洋马那个鲜儿让你给嚐着啦?怎么样,谈谈感受?”
“这个呀,没法儿说,说了你们也不知道,要想知道啊?你们就得自己去亲身体验!”
“听说你是偷了你妈的猪钱,才享受到了这个福儿,我们爹娘老子钱把的紧哪!我们没地方弄钱去呀?”
“没地方弄钱也不见得享不着这个福,这要看你们的本事!”
“我们哥儿仨一块儿长大,我们尿多高的尿儿你还不知道?你还不清楚?”
“虽咱哥儿仨一块儿长大,但你们和我不一样,我听哪个大洋马说,女人那东西要让人碰,除了自己老公,还有两个人碰得。”
俩人洗耳静听,可老栓头卖关子打住没了下文,两个老栓头的相好急道:“还有谁呀?”老栓头道:“一个像我一样得花钱。”
“这个我们晓得,那个哪?”
“那就是女人的情人。”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们俩人又不是她的情人!我们还是挨不上她啊?”
“那可不见得!我告诉你俩,你别看我找大洋马得花钱,你们找大洋马,可能就不花钱了。”
“此话怎讲?”
“怎讲?你们的脸蛋儿白呗!”
“脸蛋白就管用?”
“自然,你们的爹娘给你们长了个好脸蛋儿,你们去了不但不会花钱,也许大洋马还会给你们钱哪!”
这小哥儿俩听了这话,美不堪言,两个人想找大洋马试一试。不知这哥儿俩嚐试的结果如何,且听下章书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