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清工作队,白天开会,晚上开会,鼓动大家揭发那些隐藏很深的阶级敌人。丁家老大是贫下中农,当然是四清工作队依靠的对象,经过多次开会,阶级觉悟迅速提高。
原来的的村治安联防队长,此时已经当了村子的生产大队长,而那个民兵中队长,已当了大队书记,这两个人,当然是四清工作队的审查目标。大势所趋,众矢之的,当然所有社员的眼睛都瞄准了这两个村里最大的干部。
原来的村治安联防队长,一直在村里长大,是个庄稼脑袋,解放前没干过什么额外的事情,他没有什么好查的,要查就查他走没有走资本主义道路,可这个人,上级来了什么指示,他都一马当先,有过之而无不及,历史查不出来什么问题,现行工作也查不出什么大问题,只是工作作风简单粗暴,动不动就青筋暴流,吹胡子瞪眼,让人无法接受。社员们对大队长简单粗暴的工作作风,一个上台批判完了,又一个上台批判,把大队长批评得也是狗血喷头,大队长也蔫了好些日子。
而那个大队书记哪?情况要遭得多!书记历史复杂,当过土匪,又当过解放军,四清工作队让他添履历表,他是村支部书记,又让他添入党介绍人,他如何添哪?
他是党员,那是在他当解放军排长的时候,可是负伤以后,他临阵脱逃,之后又当了几个月土匪。当初他回了家,人家都以为他是解放军复原回来的,误认他是党员,他就坎儿下驴,将错就错,当了这么多年的冒牌儿党员。如今让他添入党介绍人,他添谁哪?添村里的治安联防队长,村里的治安联防队长没介绍过他入党,在这风口浪尖上,治安联防队长,不敢胡来给他作证是他的入党介绍人,他只能撞大运,添原来他在部队时那个入党介绍人。他抱着极大的侥幸心理,这么多年了,他们上哪儿找原来那个部队,原来那个人去哪?
四清工作队,做事一丝不笱,他们去外调了,没费多少时日,就把那个原来的部队,原来的入党介绍人找到了,入党介绍人说:“我确实介绍过他入党,但是他后来在部队失踪了,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四清工作队,盯问他从部队失踪后,没回村子前这段时间的历史,这个被审查的书记言说是在山里边流浪,四清工作队,问有谁能给他做证明,被审查的人说,我一个人流浪,没有人做证明。
从此后,对这个被审查的书记的审查,就陷入了僵局。
如果就是这样,这个书记的这段历史就变成了千古谜团,可是竟不是这样。全国都在搞四清运动,附近村子也在清政治,清组织,深挖阶级敌人,在这个村子里,当年有一个和那个书记一块儿当土匪的人被清了出来。如果他不提这个现而今当着书记的,也当过土匪,这个事情也就遮过去了。可是那个当书记的人,在当年大跃进修水库的时候当过民工连长,管过这个人,而且还因为他当初未经批准,私自回家受过连长的处罚,这个人始终对现儿今的书记耿耿于怀,而且还存在着莫大的嫉妒,为什么他也当过土匪,却在人前趾高气扬,而且他小子当了官一点儿不讲情面,为什么当初对我处罚的那么狠。许他不仁,为何就不许我不义哪?当四清工作队,深究还有谁是他的同伙时,他豪不掩饰的,就把此时当着书记的人给抖搂了出来,这可是四清工作队一个天大的收获
邻村四清工作队报来了这一消息,福兴庄的四清工作队惊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福兴庄四清工作队连夜提审现时被审的书记,铁证如山,不容书记不招供,书记对当革命逃兵后又当了土匪这段历史签了字画了押。
这个事情,让那个丁家老大知道了,他可乐坏了,丁家老大还记着十年前的那个事情,想着整治他的那两个人。那两个人当初想把他整死,他怎能不记着哪?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了。四清工作队抓住了这个隐藏在党内的阶级敌人,白天批斗,晚上批斗,大会批斗,小会批斗,每次批斗,丁家老大都是积极分子,慷慨激昂,义愤填胸。那年要不是他这个猢狲的参予,就凭那个大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治安联防队长,想逮着他,逮着他的把柄,那才风了西了哪!要不是他,自己不至于那样狼狈啊!就是这个孙大头,出谋划策,才使得自己和那个女人被光溜溜的绑在一起游街示众,遭那砢碜几乎羞死。
丁家老大暗暗下着决心想整死这个孙大头。可是仅凭孙大头这当革命逃兵又当了土匪还弄不了他什么样子,有什么方法把他弄得更惨哪?丁家老大冥思苦想,他想起了那个揭发孙大头当土匪的邻村人,这个人他不是不熟啊,他们岁数相仿,当初还在一个私塾念过书哪,我去动员他,我不信,孙大头当土匪就没做过罪恶的事情。他找到这个人言道:“你我一块儿长大,什么事你瞒不了我,你当初当了土匪,现在是让你们交待问题,国家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要想得到人民的宽大,就得彻底交待自己的罪行,揭发同伙儿的罪行,你说一说,孙大头和你一块儿当土匪的时候干过什么坏事吧?”
这个当过土匪的人,吭吭吱吱,丁家老大,看他看他肚里似有话要说,而又不敢说,言道:“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授奖,你有什么话竟管说出来,我现在在村里是四清的积极份子,不久我就要入党了,我担保你说出来不会对你如何,而对你将来的处置还会大有好处的!”这个揭发孙大头的人心里藏着顾虑,他一怕,整不跨孙大头,孙大头将来会报复,二怕,说出了那个事情,会把自己联系进去,偷鸡不成反丢米。丁家老大言道:“党的政策,我跟你说过好多遍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授奖,你心里有事不说,如果让别人先说出来,对于你可就没什么好处了。”揭发孙大头的人还沉闷不语,丁家老大又道:“你既然揭发了孙大头,是不是把他得罪了,要得罪他,一也是一,二也是二了,就把他得罪死,你不把他整死,等他翻过筲来再整你的时候,那可就不是你我这样了,他可不是善类,他可没你那菩萨心肠。他可要把你整死。”丁家老大的话又揭起了当初孙大头整他的伤疤,他想起了,孙大头当民兵中队长;当民工连长;当大队书记时的音容笑帽,他不寒而栗,他下了决心,以后爱咋地就咋地吧!走一步说一步,他说出了一条谁也想不起来的孙大头的新闻,这个新闻,比天还大,大得出了圏儿,这个新闻,让孙大头招架不了,结果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