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好像不是什么好词儿。
至少赵凰歌说完之后,自己也觉得有些怪异,她怎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呢?
而萧景辰已然反应了过来。
他抿着唇不说话,耳垂却有些微红,眉头几乎要被自己拧的打了结儿。
“公主若是无事,还请自去吧,不要耽误贫僧做早课。”
男人这话,说的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赵凰歌先前那么点要被抓住的念头瞬间就散了,再看他这模样,嗤笑道:“不都说佛家普度众生么,国师怎么这么狠心?”
萧景辰才要回她话,又想起方才的虎狼,便再次闭口不言。
这人不回自己,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若是寻常时候,赵凰歌必然要逗弄他的。
然而今日不成。
因此赵凰歌只是叹了口气,看着他道:“国师啊,你当真这般狠心?”
这话,听着越发不对劲儿了。
偏生赵凰歌自己都没有感觉到,见他不说话,索性在他身边蹲下了身子,百无聊赖道:“国师在我北越,又是北越民之所向,如您这般,若不为民出头,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了?”
这话里带着套,萧景辰也终于看她:“公主有事,不妨直说。”
男人显然余怒未消,一双眸子里浅层的平和,根本就遮掩不住内里的幽暗。
赵凰歌寻常的时候见多了他的超然物外,如今见他这模样,倒是觉得顺眼了许多。
会发怒好啊,有七情六欲的人才会有破绽。
没有破绽的,是那端坐在莲花台上的佛,而不该是这在莲花蒲团上打坐的僧。
因此赵凰歌的笑,便越发的深了几分。
“国师昨日应当看的真切,知道本宫去哪里了吧?”
她这话一出,萧景辰却是微微眯眼。
派人跟着她的事情,赵凰歌居然察觉到了。
“跟丢了。”
萧景辰说的干脆,赵凰歌却是笑了起来:“国师确定?不是说,出家人不能撒谎么,国师这样,是真不怕佛祖怪罪啊。”
别以为她不知道,昨日跟踪的人里面,除了皇兄的人,还有萧景辰的人呢。
只是皇兄的人被她甩掉了,可萧景辰的人,她刚开始并未发现。
后来还是出了明月楼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那之后,她才甩掉了那一批人。
可是,萧景辰必然知道自己去花楼的事情!
她说到这儿,又直白道:“本宫昨日去明月楼,乃是为了见一个女子。那女子是忠臣之后,她有冤屈,但无可申诉。待会,她会敲登闻鼓伸冤,本宫应承了她。可是,本宫一人不成,需要国师帮忙。”
赵凰歌这样坦率,萧景辰却只是看着她道:“公主好心。”
可这话里,分明是带着嘲讽。
赵凰歌被他这态度气笑了,再想起自己的目的,到底是正色道:“今日国师助我,他樱花国宫必然报答。”
萧景辰定定的看着她。
旭日初升。
她就站在自己眼前。
精致的眉眼里写满了诚恳,可惜萧景辰半个字都不信。
不过……
良久,才听得萧景辰道:“要贫僧怎么帮?”
他这话才出,便听得外面响起了沉闷的鼓声。
“咚咚咚——”
如雷声一般,响彻云霄,迎着朝霞,急促的落在了人心上。
是登闻鼓。
萧景辰诧异的看向赵凰歌,敲击登闻鼓,竟然是真的。
“公主所说的冤屈,是什么?”
登闻鼓设立之初,便是为了有奇冤申冤无门的人所设,只要敲响它,上可告皇帝,下可告百官,无天家不管之冤案,无天家不还之公道。
早在太祖年间,登闻鼓的冤案里面,曾斩过皇室。
可正因此,登闻鼓不可儿戏,所有伸冤之人,需的先被廷杖五十,得命下来,再过钉板,去了半条命,只留一口气。
闯了这两关,才可得圣上召见。
赵凰歌,她想做什么?
闻言,赵凰歌却没有回答他,只是笑看着他:“国师,现下可要陪本宫过去?”
分明她在笑着,可那一瞬间,萧景辰于她眼中看到的,尽是悲悯。
“好。”
萧景辰听到自己说:“贫僧,愿往。”
……
登闻鼓被敲响的时候,皇帝才召见了慕容忠。
彼时慕容忠已然在御书房外跪了小半个时辰了。
府卫们来回禀消息的时候,他还在床上睡着。
听得刑部去查枢密院,又得知太尉被带进宫一夜未归,拿了传来的纸条,他什么都顾不上,直接便接了朝服进了宫。
而这一路上,他已然想好了说辞。
谁知道,皇帝不肯见他。
他足足在外面跪了许久,直到意识都有些涣散,才终于见王顺从里面走了出来,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大人,皇上召见呢。”
慕容忠几乎头晕眼花,听得这消息,却未曾有喜色,反而十分忧虑。
他谢过了王顺,却在起身的时候险些摔倒。
还是王顺扶了他一把,恭声道:“大人,小心。”
慕容忠再次谢了他,一面压低声音问道:“皇上现下如何?”
闻言,王顺只垂首道:“老奴也不知,不过,大人留心脚下。”
这话一出,慕容忠神情微闪,点了点头,这才随着走了进去。
“微臣叩见皇上。”
慕容忠三十出头,生的魁梧,面色却有些虚浮。
再加上在外面跪了许久,现下倒是可以与皇帝比一比谁的脸色更难看。
不过论起来臭脸,他还是要稍逊一筹。
皇帝连看都不看他,只依旧捧着奏折在看。
慕容忠也不敢多言,依旧跪在那里,好半日才听得皇帝慢慢的开了口:“慕容大人,朝会还没开始,你来做什么?”
他明知故问,慕容忠却是骤然磕了个头:“回皇上,微臣前来领罪!”
这话一出,皇帝的奏折也不看了,随手将之扔在龙案上,嗤了一声,道:“朕听错了?你领的哪门子罪。”
慕容忠却又骤然一顿。
他来的急匆匆的,路上倒是想好了说辞,只等皇帝问罪,便可以辩驳。
谁知皇帝却与他开始装糊涂。
慕容忠捏了捏拳头,索性豁了出去:“微臣御下无方,特来请罪!”
他说着,又抬头看向皇帝,神情里满是诚恳:“何荣远一案,因着他是微臣一手带出来的人,所以对他格外信任。前几日,更是听信了他的说辞,替他说情求饶。可是微臣昨夜才知道,那何荣远竟然是欺上瞒下,借着微臣的名义,在外面兴风作浪!微臣知道后急怒攻心,但是错已经犯下,微臣不能逃避,只能来请罪——”
慕容忠说到这儿,复又磕了头,方才继续道:“何荣远这个佞臣贼子,做出这种事儿,微臣身为他的上司,事先被他蒙骗,如今才知道真相,也是微臣无能。所以,请皇上治微臣的罪!”
他磕头磕的干脆利落,瞬间就红肿了起来。
再衬着这一张神情难看的脸,倒着实像被坑了之后的模样。
皇帝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好一会儿才道:“慕容大人,你的消息可真灵通啊。”
他这话说的意味不明,慕容忠却是骤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咬了咬牙,回禀道:“回皇上,微臣实在是消息闭塞,否则也不会被他骗了这么多时日。前几日他说宋辉宋主事贿赂他不成栽赃陷害,微臣想着还他一个公道,所以调查的深了些。谁知却误打误撞的发现了他竟然真的侵吞了银钱去养私兵,这事儿是微臣的错,没有及时发现,皇上怎么处罚微臣都行,但请万望保重龙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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