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蒙蒙亮时,凌薏就醒了,这一觉睡得很沉。
她望着头顶的软烟罗暗花丝帐,久久不动,院子外传来洒扫动静,凌薏才恍如初醒。
这一切都不是梦,她真真切切地重生了。
凌薏简单用完早饭,就去了凌舟胥那。
温氏先她一步到了,满面愁容,凌舟胥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若是三少爷今日还不醒来,恐怕日后……”
陈大夫说这话时,眼皮子闪了闪。
凌薏扫了眼陈大夫,她藏起眼中冷意,同温氏进屋后,她低语几句,便离开了院子。
凌薏离开凌府直奔回春堂。
她在马车上换了男装。
凌薏记得前任太医院的景院首告老后,便在京中开了一家药堂,手下几名徒弟医术高超,针对头疾颇有建树。
回春堂在京中十分出名,凌薏抵达时,药堂里都是人。
小药童为难道:“这位公子,最少要等小半个时辰,才有大夫空出来。”
凌薏拿了号牌:“那我在这等着,烦请等会告知。”
“好说好说。”
凌薏在药堂对面的茶馆坐下。
里面有说书先生高谈阔论。
“只听说赵将军取了突厥将军的首级,以一万兵马打得突厥人落花流水。”
有人竖着拇指:“赵家如今炙手可热,深得圣宠,可谓是世家中的世家了,倘若你我能在赵家谋个差事,何愁吃穿啊。”
凌薏侧身,语气好奇:“哦?何出此言?”
“这位小公子你就不清楚了吧,赵国公戎马一生,杀敌无数,京中无人不佩服,国公爷次子赵将军年仅四十就高升辅国将军,手握二十万大军,更别提当朝太后与皇后娘娘皆是出自赵家了。”
有人摇头,扼腕叹息:“要不是当年护国长公主非要赵家出兵裕国,国公爷长子也不会命丧疆场。”
说到萧舟薏,几人脸上嫌恶,有人朝地上吐口水。
“萧舟薏挥金如土,用的全是贪腐而来的百姓血汗钱,还反倒诬陷凌家,真是坏极了。”
“陶家家风如此,你们可知道,秦少夫人的兄长陶书陵现在就是京城京兆尹,陶大人为官清廉,还深明大义,多次为民伸冤,实乃高风亮节啊。”
凌薏弯着眉眼,眼中却无一点温度。
“原来如此。”
兴平二年,裕国进犯边境挑衅幼帝,烧杀抢掠,屠了两个镇子,明安帝与萧舟薏商议后,命赵国公与赵世子带兵前往,顾将军为副将一同前去。
首战告捷,再有战报传来时,已是赵世子的死讯,赵国公身受重伤,二人带兵中了裕国人的埋伏,死了五万大周将士,完好无损回来的只有与萧舟薏交好的顾将军。
到她死前那刻,萧舟薏才清楚,原来母后、外祖与二舅将一切怪罪到她的头上。
可这一战若是不打,损的是大周国威,死伤的是无数边境百姓!
可悲可叹。
凌薏现在只想把这些人全部丢进护城河里。
还有陶家兄妹……
凌薏冷哼一声,她饮茶掩下思绪,这些账要一笔一笔算。
可她却不知,这番闲谈早被回春堂二楼里的两人收入眼底。
回春堂二楼开着木窗,立着两道人影。
其中的白衣男子名唤景元,是已故景院首的孙子,他摇扇浅笑,看向身侧的人,揶揄道:“你认识?”
那人生地极高,一身黑衣,剑眉下一双凤眸浓黑深沉,望不到底。
谢肇厌并未应声,只不过盯着凌薏手中被捏扁的茶点若有所思。
景元眉梢一扬,那就是认识了!
那小公子一看就是姑娘家。
谢肇厌身边头一次出现小姑娘,两个字,稀奇!
谢肇厌府衙里还有事,他没多待便离开了。
景元来了兴致,叫来伙计:“去打听打听,那人来做什么的?”
……
回春堂小二特意来茶馆叫了凌薏。
“这位小公子,请跟我来。”
只见大堂里正候着一位白衣青年,景元淡笑:“在下景元,可与姑娘一同走一道。”
景?
凌薏目光在男子脸上停留一瞬。
她略微思索,心中对此人身份有了猜想。
她点了点头道:“多谢景大夫。”
“客气。”
马车一路行驶到凌府侧门口,景元眼中闪过诧异。
原来是凌府小姐。
茶馆、酒馆、药馆向来是各种流言八卦传播最迅猛的地方。
京城人人皆知凌薏最爱做的事就是追着秦阚学跑,恬不知耻,没有女儿家的矜持。
没想到本人与传言大不相同。
“原来是凌姑娘,失敬失敬。”
凌薏:“今日麻烦景大夫了。”
温氏见到凌薏带了个年轻大夫回来,她心中难免失望,眉间愁容加重。
陈大夫则更是瞪大了眼。
凌薏握了握母亲的手,轻声道:“景大夫医术高超,让他先试试。”
陈大夫皱眉道:“四小姐,此子一看就是赤脚大夫,怕不是特意来骗诊金的。”
温氏也犹疑:“薏儿……”
凌薏:“娘,陈大夫说今日是大哥苏醒的最后期限,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但凡有别的法子咱们都要试试。”
温氏拧了拧眉,女儿说得有道理,没有比现在更坏的情况了。
温氏请景元上前。
陈大夫在凌府数年,府里的主子大大小小都是他来医治,不知为何,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危机。
“夫人,还请三思。”
景元迈腿的动作一顿,他侧过脸,从上到下将陈大夫打量一遍,抱胸道:“若是我能治好他,你当如何?”
陈大夫哼声:“无耻小儿,简直狂妄。”
凌薏皱眉:“陈大夫,慎言。”
景元笑得人畜无害:“咱们打个赌,等会三公子要是醒了,你就围着坊市跑一圈,大喊‘你是猪’,如何?”
陈大夫老脸憋得通红。
景元啧声:“如何?”
陈大夫脸涨得通红。
景元摸着下巴:“哎哟,看来不敢啊。”
陈大夫:“赌就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