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满意?”杨霜庭打量他。
法空笑了笑:“这算是谢礼?”
“不算。”杨霜庭道。
法空笑道:“这是令尊打的如意算盘吧?避免了种种麻烦,却得了偌大的好处,果然不愧是一府之尊。”
杨霜庭打量着这废墟:“这确实是他们的一厢情愿,不过跟大师你应该一拍即合吧?”
法空能看到她的弱点,她也一直在寻找法空的弱点与喜好,发现他是喜欢建分寺的。
这很可能是为了扩大影响力。
毕竟他在天京的影响再大,传到这边的时候,已经十不存一,地域与空间对影响力的削弱是极强的。
他如果能在这里建分寺,那么影响力将笼罩整个长陵府,香火鼎盛是必然。
这种影响力在平时看不出什么,可在关键时刻,对于他却是作用巨大。
尤其是达官贵人们的信奉,对他更是至关重要,朝廷上一旦有了支持者,他将获益无穷。
她没有把握到法空的真正目的,只以为是想扩散影响,从而彻底在大永站稳脚跟。
法空摇头道:“名不正言不顺,还是算了。”
杨霜庭明眸闪了闪,好奇的看他。
法空道:“此事还是先跟皇上说吧,免得将来麻烦无穷,没有圣旨下,我不能在此处建寺。”
杨霜庭道:“先斩后奏,只要你成为住持,皇上总不至于驳了你的面子,不准你做住持吧?”
要知道法空神僧在天京的名气是极大的,即使不如国师,也堪比元德神僧。
尤其是七天一次的还阳大典,更是将他的影响扩散到了天京的每一处。
元德神僧与国师再强,也做不到起死回生。
虽说佛门高僧不能只讲神通,不能只讲佛咒,也要讲佛法修为的深湛与否。
可神通与佛咒在身,还说不是神僧,那便是睁眼睛说瞎话了。
神通是修为到了一定境界才能具备的,即使是天生的,那佛咒又不同,没有深湛的佛法,施展不了佛咒的。
法空摇头道:“皇上不至于驳了我的面子,但这又何必呢?”
杨霜庭蹙眉不解:“难道不想建这寺院?”
“寺院我是想,但不是这么个办法。”法空摇头道:“是应该百姓向知府请愿,知府向皇上请准,皇上再找到我,我很不情愿的答应做这个住持。”
杨霜庭“扑哧”笑了。
她一直冷冷淡淡的,这般一笑,美丽的脸庞如一朵鲜花绽放,光彩照人。
她觉得法空说得太直白,毫不婉转委婉。
法空神色自若。
杨霜庭摇头笑道:“大师你也够虚伪的,明明是你想要分寺,偏偏要端着架子,让别人恳请你来,然后你拒绝几次再接受?”
“正是。”法空笑着点头。
这不是虚伪,而是洞彻人心。
千难万难请过来的神僧,与主动凑上来的神僧,人们怎么会感觉一样?
至少信力的增涨是截然不同的。
物以稀为贵,得到的越艰难,越是会珍惜,人性便是如此,概莫能外。
为了信力与功德,自己只能施展一点儿手段。
杨霜庭笑道:“这么做也不难,我会向父亲禀明的,不过皇上到底会不会同意?”
皇上会任由法空的威望肆意扩散?
“那就要看令尊的了。”法空道。
杨霜庭打量着这废墟:“皇上的想法莫测,别弄巧成拙才好。”
“那就看你的了。”法空道。
杨霜庭不解的歪头看他。
“如果令尊遇挫,能不能鼓励他越挫越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是全靠你?”法空笑道。
“你不是能看到未来嘛。”杨霜庭道:“且看看能不能成吧。”
法空摇头:“没必要浪费神通。”
“这是为何?”杨霜庭好奇的道。
法空道:“这件事,只要用心,总能办成的,让令尊使使劲儿,天下间哪有不劳而获的道理?”
杨霜庭无奈的看他:“原本是多简单的一件事,如果按照你说的做,恐怕会横生不少的波折。”
法空微笑不语。
自己太了解那些达官贵人的脾气了,自己这位神僧如果不拿出一点儿架子,会让他们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服务于他们,而不是他们求到自己。
到时候不知要得罪多少人,受多少气。
既影响信力,又受憋屈,这是绝对不能做的。
“行吧。”杨霜庭点点头:“就依你,我会让父亲求皇上恩准。”
法空露出笑容。
杨霜庭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往回走。
法空随着她一起,漫步于野径,周围的花草浓绿墨绿,仿佛吸纳了太多的灵气。
“现在净秽宗理顺了吧?”法空道:“如臂使指了?”
“还差得远。”杨霜庭道:“除了这些长老,剩下的也没那么安份。”
法空眉头挑了挑:“他们知道是你杀了这些长老们?”
“他们再傻应该也知道了。”杨霜庭道:“我没怎么瞒着,也没杀人灭口。”
“他们是对你杀长老们有意见,心怀怨恨?”
“不是怨恨,是担忧吧。”杨霜庭道:“历代宗主应该很少有人这般杀长老的。”
“那历代长老可有杀宗主的?”法空道。
杨霜庭轻哼一声:“他们作威作福久了,已经不习惯上头有人管束着。”
她对于净秽宗原本便没有归属感,只觉得是累赘,又有这些长老们掣肘,更是没好印象。
原本得过且过,只要他们奉命行事即可,两不相干。
可他们竟然想杀自己,那自己别无选择,只能先杀了他们,总不能自己这个宗主向他们乞求饶命吧?
法空道:“那便恭喜了。”
“也要恭喜你,借刀杀人,顺利解决了我们的威胁。”杨霜庭道。
她对法空的感觉复杂,一会儿感激一会儿恼怒,一会儿忌惮一会儿信任。
一时之间很难说清楚。
法空笑着摇头。
——
楚雄坐在拙政殿的龙椅中,将奏折抛到桌上,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起身负手在大殿内踱步。
踩在厚软的地毯中,毫无声音。
大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因为有厚软的地毯,即使落针也听不到声音,更别说内侍们个个都轻手轻脚,而且还都有一身厉害的轻功,更是一丁点儿声音不发出来。
楚雄负手走了几步,扬声道:“有什么趣事?”
一个鹤发童颜的紫衣老内侍站在柱子旁,上前两步躬身道:“皇上,端王爷早晨送来了一件宝贝。”
“什么宝贝?”
“一件神像。”
“……神像?”楚雄皱起浓眉,一听到神像便心生不悦,冷哼道:“谁的神像?”
老内侍恭敬说道:“皇上,微臣仔细查了查,都没能查出这是哪一位,应该没记录在册。”
“是一个野神。”楚雄哼道。
神京不像云京那般百无忌惮,对于神佛都是压制的,是武者的天下。
神宫监有一个职责,便是登记天下各宝物,而这些宝物中,尤其注意神灵。
他身为八极境的高手,对于虚空之外的力量极为忌惮。
老内侍恭敬说道:“端王爷所奉的神像上戴了一串佛珠,乃是法空大师所加持过的佛珠。”
“法空也见过这神像了?”
“这个……”老内侍无奈:“微臣没敢多问。”
“让端王过来,神像也拿来。”
“是。”
——
“儿臣见过父皇。”端王昂然进入拙政殿,修长挺拔,神采飞扬。
他一甩袖子,气度潇洒,待看到龙案上摆着的神像,顿时笑道:“父皇,此物是绿衣司的副司正李莺所献。”
楚雄瞥一眼楚海:“这李莺算是投到你门下了?”
端王楚海忙道:“她是父皇的臣子,自然是唯父皇马首是瞻。”
“还很看重她。”楚雄点点头。
楚海一凛,不知道楚雄是什么意思,是嫌自己结党营私,还是嫌李莺是魔宗弟子?
“行吧。”楚雄道:“李莺是个难得的奇才,要善于用她,别弄得反噬自身。”
“父皇放心。”楚海忙道:“儿臣明白,她便如一柄宝剑,容易割伤自己,但确实很好用。”
就李莺那臭脾气,说翻脸就翻脸,脾气比自己还大,有几个能受得住她?
也就是自己心胸宽广,才能包容得下她,换了一个人,英王或者逸王,早就把她逐出门下。
楚雄颔首:“你能容得下她,也是难得,……这神像到底怎么回事?”
楚海听到他这么说,心下自得。
这李莺确实是臭脾气,不过父皇所说不错,确实是极得力的干将,一个抵一百个。
他忙将这神像的来历说了一遍。
李莺当初也没瞒他,将神像的护送者是天海剑派的高手,刺杀自己不成被自己所杀,然后感觉这神像的力量诡异,便请来法空帮忙。
法空先是超度了两个天海剑派的高手,然后以佛珠镇压了这神像的力量。
楚雄脸色阴沉,哼一声摇摇头。
自己下的令,让谢道纯将神像送来,没想到是以这个方式送过来的。
敢刺杀李莺的想必也是绝顶高手,却折在李莺手上,也是给谢道纯一个教训。
自己装糊涂便是。
端王楚海道:“李莺曾警告过儿臣,所以儿臣没有拿下这佛珠。”
“心痒难耐吧?”楚雄笑问。
楚海嘿嘿笑两声,点头道:“确实差点儿忍不住。”
“最终如何忍住了?”
“儿臣想,李莺应该是吃过亏了,想尽办法都没用,才会请来法空帮忙,李莺对法空大师可是怨恨极深的,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能花大代价请动法空大师。”
“……有点儿道理。”楚雄颔首,打量着龙案上的佛像,探出手去慢慢碰上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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