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李飞白久不能寐。
大千世界,凭了自己几个,去找什么神物,自然只是一个愿景而已。万钧的话,却是有些道理。每日里就呆在这谷中,虽说地界不错,毕竟太过局促,难免时时会静思入忧。
天下之大,游历见识一番,眼界开了,自然心胸不同,对心境的提升不无好处。怎也要好过窝在那里不问世事吧?
陶红儿身染的阴魔真气,竟然如此难解,恐怕也不是她口中所说的,压了就好的事儿,只是宽慰的话吧。说不得何时,再复发了,与头悬利刃有何分别?不早日祛了,终是心病。
正好借了游历,好好探听一番祛除之法。坐在谷里,机缘恐怕不会自己飞来。
说起来,自己不也是来了此地,才见识了一些东西。若是长守在村里不出,哪会有这些阅历?不由想起而今不知身在何处的老先生。当年一无是处就遍游天下,暮年一无所成,还是挡不住出外饱览之心。那份逍遥纵意之心,才是令人神往啊。
而今几个,却困于一地指天论地……
夜风微起,不禁起身,踱至窗前。这些想法,来日不妨和陶红儿好好言说一番。
脑中映出花下窗前,忧思抚琴的身影。
自打一个误会,结识了以来。时日不多,却这样去了成见,毫无芥蒂,一路顺理成章走了过来。回头想想,还真是随心畅意。呵呵,彼此竟如多年相知一般。
自己从那一晚的一棒子,竟然就此和这一群妖走在了一起……
这种感觉,还真是有些奇怪。
或许,都是未经世事的懵懂使然吧。才有了这干净纯粹的做派,无私无畏,肝胆坦诚,少了许多的城府算计,却让人真正的心热。就那样,一点真性情,平平走来,却入了心去。
食了花,得了灵剑,法诀不说,又遇了九转仙芝,曜华宫的公子,经了一番险恶……哪一件,也不是先前自己能想的。
这,就是修者的世界?都似这般的随性?自己今后的路,就是这样?如此这般,这仙路倒真是值得期盼。几个性情相投好友,携了手,岂不美哉?
神思遐远,良久,复观眼下。
一直以来,却是从来不曾问过她的出身。虽然也明白,必是妖身无疑,却总是开不了问询的口。是真的不在意,还是自己有意避过了?沉吟许久,突地又一笑。想着想着,竟然纠结到这上面……怎么今夜就想起这些来,不管如何,且行且看吧。
修行之事,不进则退。既想出外去,自己这几个,还是太过松懈了。若不勤勉,恐怕经不起什么事儿去。所有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痴人说梦耳!
昨夜最后,听得陶红儿的琴声,一改平日抑郁晦涩,心情大好。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还得好好探探去。
一夜未眠。
第二日,李飞白就寻了陶红儿去,“陶姑娘,昨夜所说之事……”
“可是外出之事?但说无妨。”
“却不知姑娘是如何想的……”一句话就点到了正题,李飞白不由得一愣。
“呵呵。”盈盈看了李飞白一眼,心下甚慰,“公子的用意,奴家却是明了。”轻声一笑,“却未昏了头去呢。”
竟然被一语说中心事,李飞白倒是一愣,旋即深深看了眼前女子。
“以我们几个身手,又无甚可以倚仗。出去逛逛,少惹是非倒好。旁的,想想就好,却是只在机缘了。妄图无益。”仰头长出口气,“不过,有几位替我着急,昨夜却是让小女子顿悟了。整日里在此悲切,倒不如将心放下。潜心修炼一番,再出去走走,岂不快哉。”扭头对李飞白一笑,“公子以为然否?”
“唉,来时还心里忐忑,不知该如何对姑娘开口。不想姑娘却是心底敞亮。”李飞白松了口气。
“不过……我却是有一提议。”
“姑娘说来听听。”
“来此也有些时日了,却不知公子以为,我几个可还能相处?”
这个……李飞白一时如坠雾里,不知所指,“却是如兄弟姐妹一般,相处无隙。”
“既然如此无隙,也经历了生死。不知还整日姑娘,姑娘的,可是嫌弃?”陶红儿少有的露出一丝狡黠快意,“相处这许多时日,听起来扭捏的很。”
“怎会有此想法,这,这是怎么说的……”
“既然不是,即刻起,我便唤你飞白,你就叫我一声红儿。可好?”
“红儿,红儿……”这下却是让李飞白脑子有些不打弯儿,没想着这陶红儿突然从这里下来。偷看一眼,竟然舌头不听使唤,心下嗵嗵地乱跳起来……
“那么,飞白,你有何打算?”陶红儿看在眼里,有意款款。
李飞白倒是被弄得有些脸皮发烫,这,怎么就脸热了起来,唉。“我……嗯哼……适才所说之事,既然想到一起,那是正好。我已想过,不日,回去一趟村里。虽然家中无甚牵挂,也该给邻里有个交代,如此回来便可安心。”
“正该如此,”陶红儿接了,突然话锋一转,“不如,我随你一起出去走走,可好?”
……
“自然,自然好的很。”
“那好,今日就跟他们几个说说,指不定又闹出什么。何时出发,你来决定就是。”
看李飞白手足无措地出去,回转身,陶红儿莞尔。转而又扭头看向墙上的画,眉头微皱,有些事,终归挡不住挑明。待回转来吧……
一点自然随心去,管他东西南北风。
这次出去却是不同旁的,是要见机行事,看人说话的,去多了本就不合适。哪奈何三个听说有这样好玩的事,却是一会儿挤眉弄眼,一会儿信誓旦旦的,都要跟去。
原本是简简单单打声招呼,竟然被几个人闹了半天,拗着行不得。
无奈,还是陶红儿说话,“此次去的,乃是人界俗世,又是飞白久居相熟的村里,莫以为只是去玩。出了纰漏,让飞白为难。只能带一个,否则就都不去了。”
万钧挺着张猴脸,自然第一个不许去。闷哼一声,扭头不理了。金晶儿和晏云两个,本是选了不爱言语的晏云,却不想那金晶儿扯了晏云嘀咕一阵,竟然换了过来。
陶红儿看看李飞白,此去应该也不会耽搁太久,只是回去打个照面就回,也随得他。不然不知又闹出什么主意。
“晶儿这头发却是不行,这样出外去,岂不是招惹眼神。”
“这个还不好说?染了,染了。哈哈,我这就去弄。”
草草收拾了一番,一行三个这就出了谷。
转过山就不见身影,晏云悻悻,回去攮头睡觉。万钧却瞄了瞄,掂了棒子,悠悠晃晃的也出了谷。
…………………………
“回去村里,不该拿些什么吗?”陶红儿也未经过这样事儿,有些新鲜。
“这次出来,我只说是要去亲人家里过年,而今回来,肯定要带些东西。只是……却需上镇上采买。”
“镇中我也去过,靠山的镇子,收货的倒是不少。这一路还有颇远,不如采些东西去,置卖了正好。”
“我正是此意,你们且在这儿候上片刻,待我去寻些东西回来。”说着,左顾右盼。
“得了,你还是歇着吧,就你不行。这个,还得看我的,你们等着。嘿嘿。”金晶儿一把拉过李飞白,立定了,将那鼻子在空中嗅嗅,须臾,眼前一亮,一晃,眨眼去了。
又是土遁,李飞白摇了摇头。和陶红儿相视一笑。
片刻功夫,眼前一花,金晶儿又钻了回来,怀里,竟然抱了四、五棵硕大成型的山参回来。“扑通,扑通。”丢在地上。
这,这个头,也太大了点……说实话,李飞白也算是山里混日子的,也从未见过这种年份的。看得李飞白骇然咋舌。
“还有这样的手段。”
“呵呵……”陶红儿掩嘴一笑,“飞白忘了他是什么出身了?”
“嘿嘿,天生地养的,都在我鼻子里。就是人的神魂,也逃不出我嗅去。”金晶儿拍了拍手,“这些可够了?”
“飞白别被他唬。像他们这样,日夜被人惦记的,上天又怎不会有所眷顾。若没几分天生的本事,岂不早就被人赶绝了去。”
“够了够了,这些山参的年份,一株就足以惊了镇子。那么大个,若是山民去采,多少年也难得碰上一个。”
“都是先天无有灵根的主,要不长这么大,哪儿会那么好采,早就会跑了。都卖了了事。”
“不可,不可。这要都拿出去,太惹人眼,就卖一个。余的,就带回去也好。”
“飞白说的有理,不可多事,就这样。”
镇子里热闹依旧,走买串卖的常年不停。
陶红儿拽着金晶儿的手,生怕这惹事儿的眨眼没了。游看着,寻了一个收药材的铺子把东西卖了。沿街购置一些礼物盒子,拗不过上蹿下跳的金晶儿,又买了一堆古灵精怪的杂耍,这才拐出来镇子。
只是三个未太在意,早在镇里,身后就缀上了盯梢的尾巴。
一个少年书生,带个娉婷弱女,还扯个胖乎乎孩子去,这一行还真是扎眼,往哪儿一站,都格格不入。
再看他们,游着逛着进了药铺,显然不是家有病人着急买药。没事儿逛药铺,常人忌讳,没那闲性儿。既然不是买,那就是有货出手。这般几个人,又不像是山中混日子的,来此出货,有点意思……
早有那些个蹲街眼尖的,盯的死死的,就跟进了铺子。一见在药店里出手的东西,好家伙!果然是条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