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压着胸口的翻腾,杨平之抬眼一看,那偷袭之人携了个人跑,几名弟子竟然被越拉越远。真是心里憋闷,今日怎么尽是碰见这样的好手。
适才一剑如天外来兮,轻描淡写,逼退本宗弟子,又一剑过来,若箭激射,拿捏得精准,把自己刚刚运起的灵剑击到一边,一气呵成。怪了,这又是哪里蹦出来的?方才就在心里想了一圈,却对不上号。陈州若是有这样研修剑道的高手,岂会声名不显?
眼见几个拉得远了,恐怕不久就要跟丢了去。强压了心口翻腾的乱气,不顾伤势,御剑而起,直追过去。
许逸出手携了晏风,实在是心生了相惜之感。这红发的悍勇,激得自己热血沸腾。这事从头看到尾,想着几日来的见闻,分明就是隐云宗凭空捏造,拿这红发的泄愤,徒遭了无妄之灾。
“你是何人?为何援手?”
“不是说话时候,稍安。事儿过了再说。”
许逸说着,心里却是想着其他。后面一干人等,本就未放在心上,不需多大时候就可甩个干净。那筑基修士若是来了,自己该去如何应对?虽然不耻这行径,毕竟都是有名号的宗门,轻易挑起事端来却是不能。幸得自己这几日身处坊市,早换了身上装束。不过,却难保以后会否见面。
心里掂量着,身后那一干人已经拉得只剩模糊影子,扭头再看,那筑基修士却是打后面急追而来。遂一折向,朝一旁疾驰而去。
…………………………
这边万钧,空跑一趟,心下着急不已。也不停顿,急急往陈州奔入。入了栖霞山中,不顾喘息,直直朝着最近的坊市冲去。
临了坊市,反而放慢了驰速。
自己几个可是跑出陈州去避祸的,传言里引了这乌烟瘴气的正主……而今又跑回这儿来,还是急着置买,却需小心谨慎了。指不定这隐云宗的人,就有在这儿暗查的。
虽说几个出外,不知道近几日的传闻,那隐云宗击杀恶首云云。但暗地里,此时境地,相比那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却也是想得正着。
尚未进得坊市,就只见进进出出,人声鼎沸,不禁吓了一跳。还真是如听说的那样,闹得厉害啊!只不知,此时相比前几日,明里已算安生不少了。
怨不得那边的坊市那样冷清……心里嘀咕着,勾着头就朝近里的店铺挤去。
“哎哎哎,这厮,你急什么,没见都排着呢嘛!”
“你……哦,见谅,见谅。”若是平日,说不得就硬着头皮往里去了,而今心里毛毛,却不敢张扬。点头退了后去,乖乖排着。唉,这感觉,真是惴惴如芒在背,总觉得有什么盯着似的。好生别扭!
殊不知,自己来此,却是赶得正是时候!
这坊市,正是晏风落脚的那一处,而今之际,此间暗查的一干隐云弟子,都正跟了杨平之,去寻那红发的事儿了。一个没留,正在表现时候。
这边排着,心急如焚。那边一群截了,正在那里行诬蔑颠倒,杀人越货之事。
一炷香的功夫,犹如过了一年。终于临到万钧,扑的一下趴到柜上,“给我来几瓶养续丹,要上品的!快快快!”
“养续丹十五灵石一瓶,你要几瓶?”
“十五?不是十块灵石?”
“道兄……而今这状况,你也看见了……你要几瓶?”
一咬牙,坑就坑了,看看后面的人,也难怪这丹药涨成这样,“给我来十瓶!”
“十瓶养续丹……”台上的往后一声长呼,“道兄,十瓶,可是要一百五十灵石……”说着,直往万钧怀里瞅去。
“急什么……”万钧一摆手,话未说完,只听后面应呼,“养续丹已售罄!无货!柜前明示……”无货!“奶奶的,老子在这儿排了半天,到了你说无货!!!”火不打一处来,伸手就往前拽。
“哎哎……道兄息怒!”一双毛掌一拉,立时吓得店家变了颜色,“道兄松手,松手……近日来,都是买那中气,补气,生肌,接续的多,养续丹少有问津,却是不曾多备。这个……却不是小店有意……”这猴子,这般霸道!“道兄若真是急要,何苦在这里为难小的,不如赶紧去了其他店里……恐怕备的都不多去。”
都不多……这最后一句真是起了作用。万钧一怔,收了手,那还在这里费什么功夫,扭头奔了出去。
复转一家,购了一瓶,又守一家,购了两瓶……排了五家,还真的都是不多!眼看日落西山,竟然才弄来六瓶。
这样怎生是好?
到底需要多少,其实哪有个准谱。只是万钧自个儿看那日李飞白几欲身死,而今又日日煎熬,这才估摸着多备些个。谁也没用过这玩意儿,效用如何,谁会知道?眼看这个时辰,恐怕再不多久就要闭了市去,这就急得冒出了汗来……
“快些回吧,都这个时辰了。要不是咱两个分头去买,这丹药还不知什时候备齐去了。”
“都怪那两个小子!急功近利……这可好,不进反退!就是服了这养续丹,也必留下后患……”
……
养续丹!身边两个修士行过,一心惦记着,正被万钧听个正着。一看,正是从自己欲去的店中走出,还两个分了两下里排的!谁知道那个又是排的哪儿?幸得自己听见!
“道友,道友且留步!”
“嗯?”那边一回头,却不认得。
“适才听言,你可是有养续丹?”
“有又怎地?”
“可否转于我?确是用来救命的。”
“不知所谓……”那两个白了白眼,扭头就走。
“我出高价!而今这时辰,你两个分了,再购几瓶不难。我需得多,一个却不好备去。”眼看两个根本不停,不禁急了,难不成还要在这里过夜,再等上一天去!心下一狠,“回来!你有几瓶,我出双倍的!”
“你嚷什么!”那两个立时转头,眼看即刻有几个侧目看了过来,一头恼怒,这猴子!压低声音,“你嚷什么!四瓶,便宜了你,灵石一百五。要就赶紧,不要别在这儿瞎嚷嚷。”不出地方,能赚几十灵石,这样的大头可不好遇!昧着心又虚报了些。
“你够狠!”万钧虽莽,可不是傻。被这厮的黑心也是骇得咋舌!哼,若不是在坊市里,老子就一棒子夯死了你!心里再恨,却是解了急切,“一百四,丹拿来!”
两边都急,各怀心思,也不纠缠,利量交易了。各自退去。
十瓶了,想来应该差不多了。万钧根本不敢停留,一路追风一般,往回驰去!
…………………………
这时候,许逸这边早已甩脱了那些隐云宗弟子,折了几折。杨平之虽是带伤,毕竟御剑,却是赶了上来。
“前面小子,留了人来!”杨平之人在剑上,一掌拍去。中不中,先迫停了再说。
“嗵。”后面小的,此刻想是跟不上来。疾行这许久,也真是有些气浮了。觉到身后异动,许逸就势急停了身形,直直一坠避了去。
“前辈且住。”
“有何话说,先将那小子搁下。”
“人就在这里,左右也逃不出前辈手去。只是今日之事,本就是无中生有,想必前辈心中明了的很。既然如今事不可为,何必苦苦相逼。”言语间,将那三尖两刃戟顺手交到晏风手中,两个并排静静立了。一个骁勇硬朗,一个俊逸出尘,将身上气势缓缓放了。
“哼,你又是哪里蹦出来的。就凭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可为不可为,伸手说话吧!”嘴上如是说,杨平之心里却是堵得难受。观眼前两个的气势,竟然都是临近筑基,虽然不及自己,但是方才交手和救人时候露的两下,哪个也不是善茬。而今自己也是一样有伤在身,却是不能让两个一起上来。
思定,手中一掐诀,“我只要这红毛小子,此地尽在我重围之下,你若不识相,一并走不出去!”说着,将剑指向晏风。
“呵呵,那晚辈只有讨教了一二了。”伸手按下晏风,许逸两手一拱,“前辈请出手来。”
“哼,狂妄。”
手下一指,灵剑挟势而去。许逸一看,嘴角一翘。这筑基修士带伤出手,本就气势不足,而今嘴上要狠,看这来势,却是心下犹豫。剑,怎能是如此御法!
心神一定,霎时肃然。手下翻飞,一柄剑静中脱出,清逸之气荡起。“倏!”
“叮!叮!叮!当!”旋即御转。
“嘶……”杨平之心底顿时云翻雾涌。这厮,什么来头!自己未尽全力,却也不是随便唬弄。差着一个境界,哪是随手挡下的?对面剑起,竟然如此干净利落!
斜斜御剑,避了前缨,法力不足以抵,御三剑侧击剑首,复下旋横斩,砍在剑柄。先巧取偏了自己剑势,犹再阻去势,借回磕之势收剑,大把自在的机会再起下式。毫无拖拉犹豫,自然如风。
说来简单至极,电光火石间,寻常人哪里使得出来!通明,随心。这厮年纪轻轻……此刻若逼急了两个,自己危矣!一时间,收了剑来,竟然未再出手。
“多谢前辈。”许逸一看,也不多话,直接躬身一礼。随即拉了旁边的晏风,急急驰了去……
…………………………
“先前一起出手,足以轻取那厮狗命!为何又走!”
“这。。。你走了,今后我却少不了来回行走……”
“先前施出援手,晏风谢过了!”
“晏风?曜华宫,晏风?”
“怎地?”
“呵呵,六山书院,许逸。”
“六山书院?你就是许逸?”
“怎地?”
晏风早甩开了许逸的胳膊,怎能由人架着走!许逸也不伸手,如此时不时搭上一句。
“这是要往哪里去?”
“我也不知……走了再说。”
“……”
“那么久了,也差不多了。不如……咱们找个地方,试试手?”
“不打。”
“怎么?”
“你今日有伤。”
“……”
又驰行一阵,晏风却是脚下慢了下来。许逸侧头一看,脸色潮红,分明是带伤疾行,一直未曾平喘调息,气息翻滚不畅,强压所致。“差不多了,前面这处地方不错。”说着,只管直接御了过去。
“也好。”晏风随之停下,身形却是一晃。
“这帮人不会再追过来,你在此歇上一阵,后会有期了。”
“来日我去找你!”
“许逸恭候。”言毕,也不迟疑,再次疾驰而去。
…………………………
丁立言一干人追到半路就丢了,眼见师叔往前赶了,却是没有一个敢讨滑懈怠的。四下探寻,终于见到了师叔,却不听师叔发话,只管往回走。“师……”一名弟子将要开口,被丁立言一拍,阻了回去。悻悻不言。
一队人,就这样一声不吭,静悄地有些怪异,徐徐转回坊市。
“你等继续下去,该如何做都知道清楚了?”
“是!师叔。”
“立言心系宗门,行事稳妥,此功记下。待回得宗门,自有赏赐。镜真师兄那里,我也会与你美言。”
“多谢师叔!立言必尽心竭力!”
“都下去吧。”一群人等都出了屋去,将门掩了。杨平之盘坐榻上,心下委实不爽。那两个青年,显然都是有出处的。竟然一时都聚在这里,偏偏让自己遇上……唉,原本以为逮住一个,不想弄成这样。既然跑了,估计也是绝不会回头,先顾了眼前再说吧。
陈州依然是暗里风涌,这件小事,不过是千层浪中一点,就此揭过。日后再见,又是另番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