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儿,停下!将你手里东西丢下,留你一条命在。”
“莫想不开,自误了性命!”
“两位,两位站住说话!”眼看就追到近前,哪还有出路?前面身影突地顿住,一横心,自怀中抓出一个布包,“站住!否则在下毁了去!”一停身,立在那里。
扭身之际,却见后面又是一男一女两名修士急急驰来。乍看不由一愣。待眼前的两人顾忌停下,忍不住定睛再看,眼中一热,不禁老泪纵横。后面那个面色焦急的书生修士,那是?是那飞白小子!
“丢下东西,留你条命离去就是。”两个停了脚步,相视一眼,竟然哭了?这老儿果然没见过世面。这一静,却是听到后面疾驰之声,扭头一看来势,手下果断召剑,暗地运法,“快快丢下东西!”
老先生!果然是老先生!这时哪里还会疑问。正是落霞镇上,自幼教习自己,云游在外的老先生!不想相遇竟是如此情形!
“是老先生!取了两个狗贼性命!”眼见老人被人追劫,心底不由如锥在刺。低声一喝,怒火难遏。一柄幽暗无光的灵剑,倏地划过一道暗影,早打了过去。
“先生,孩儿在此!”
竟然是来救场的!那两名修士一听,也不搭话,一个御剑来挡,一个直取老先生而去。前面老先生见了,只是连连侧里躲闪,狼狈跳蹿,竟不接打?
“速退!”李飞白轻喝一声,手下黑色剑影与射过来的飞剑轻点而过,斜斜击到一边,旋即一转,一挑一冲,将另一柄带飞。御剑之际,身影不停,落在老先生身前,死死护在身后,“先生退后,交给飞白。”
两下灵剑一交,早已心明,对面的剑,差了自己太多。抬手按下旁边陶红儿的巨针,心下一恨,手下掐诀如飞,一柄黑剑激射,划出道道收命的暗影。两个修士瞬时被满眼不及的剑影给恍得支挡不及,哪里还有回手的空。
此次,李飞白是真真被激了杀心,连还手脱身的当口也自不留,几个呼吸,两贼子呜呼殒命。
丢下两具尸首不顾,转了身,四目相对,泪眼两双……一时哽咽无语。
“飞白,老先生受惊,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陶红儿轻轻扯了扯李飞白衣袖。
“好,好,好孩儿,随我来吧。”
伸手扶起李飞白的深深一躬,看看陶红儿,胡乱将脸上泪水一抹,前面领了路去。
老先生,仰慕修仙却无所成,当年将所有倾囊交与自己,一届凡体出外,而今竟然也是引气粹体。这中间,却不知多少曲折。看着前面背影,李飞白忍不住心底暗揪。
转过小小一峰,天色已是昏暗,进了明显就是草草搭筑的木壁草庵,又是一阵心酸。若说修行之人对这些不甚讲究,毕竟是自幼师长。若是没有先生当年,哪有自己而今步入修界。
“想不到,当年的小家伙,现在有了这样本事。快快坐下,让我好好看看。”
“老先生一去几年,现在这是?必是受了许多苦处。”
“哎,受苦倒是未曾。飞白这是,拜入宗门了?”当年一时兴起就走,可不曾见到李飞白入得门槛。今日竟然就有了这样的身手!老先生说着,早忘了方才,只是满脸的笑容。
“宗门,却未得入,是先生的法卷指引,飞白才窥得了门径。”扭头看看陶红儿,“之后又得遇红儿几个,指点迷经,这才有所收获。先生这是……”
听得李飞白说,竟然是看了自己留下的法诀学成,老先生不由得一阵摇头,“呵呵,际遇机缘,果然不可揣测。想我当初,孜孜以求,跋山涉水,遍地访师寻友,得赠一卷而一无所成。却是都落在了你身上。唉……”
“先生此际也是引气淬体,不是一样自有机缘?这,又是如何得来?”
“这个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匪夷所思……”老先生知有此问,竟然也是一脸的不明。转身,取过方才的那个布包,递到李飞白手中,“正好,你来看看这个。”
一包红色果子,圆润晶莹,隐隐有灵气逸散,也看不出其他神奇。“这是灵果,飞白眼拙,却是未看出什么。”
“你也不识?”老先生眉头拧成了疙瘩,转眼看陶红儿,也是摇头,“天下奇物甚多,红儿也未曾见过。”
“这样……你来,尝一颗试试。”
难道有什么神异不成?看先生的神色,如此郑重。当时看那两个贼子来劫,却不想这是一包果子。李飞白愣了一下,伸手取过一颗,张嘴咬开……霎时,僵在当场!
只觉得嘴里,一道浓得成浆的纯纯灵气顺喉而下。明明只是才咬开一点儿,竟然直冲腹中,隐有难以按耐的奔涌之意!
破开的果子顺着李飞白僵直的嘴角滴下一滴,落在地上,立时腾起一道若丝带般的雾气,缓缓盘升,缭绕不散。
是灵气!不,是灵液!竟然如此纯粹,这是?陶红儿不知李飞白嘴里的状况,眼下这一滴,已是看得呆了去!
“这果子绝不是凡物,速速收了。”伸手将地上浓液吸纳,连带空中尚未升起多高的稠稠雾气,也一并收了,扭头望向一旁的老先生。却见老先生正盯着飞白出神,转过一看,李飞白正伸手将半颗袅袅腾雾的果子递了过来。
“快快封了。”说话当儿,急忙拿手捂嘴,还有白雾自口中飞出。言毕,不敢再有多余动作,就地盘膝而坐。却是忍不住腹中翻腾的灵气,急急施法去化。
“是了。”老先生看了两个的神色,叹一口气,摇了摇头,“你俩这样反应,看来这果子确实不是寻常东西,唉,我却不识,才有了那样冒失举动,被人追杀,险些丢了命去。”
“先生意思,也不知此果用途?”陶红儿听得一愣。“先生不曾吃过?”转念一想,却是赶紧打住,以先生而今将将淬体的修为,还真是幸得没有乱吃。
“吃,倒是吃过,才咬就吐了。”老先生接话,“幸亏老敖在旁边,把我一顿拍打吐得干净,要不非撑死了不可。”
老先生神色一阵恍惚,坐在椅上,露出追忆神色,“唉,一届凡夫,从未经过,只知道这东西是有灵气的,我哪里想到,这果子拿出来会这样稀罕?那老敖,给我的竟然是这种仙物……这家伙,倒是舍得。我……唉!”
老敖?又是何方神圣?老先生,怕是经历非凡啊。
……
是夜,李飞白才神采烨烨醒转过来,一脸诧异望着先生,没了言语。陶红儿也被吊得满腹疑问,只等道来。
“而今我算信了,什么是机缘。想我左氏追寻一生,临了放手,竟然得遇这样事儿……”先生看看两个神情,不由苦笑,“这事儿……”依旧是满脸的不可思议,缓缓道出因果。
“当年舍了一切丢给小家伙,心里干净惬意。复想起少时游历的情形。一直将修行之事挂在心上,终不得志而郁郁不开,就是嘴上不说,心里哪会快活……转眼一生都快过去,竟然在暮年才心生解脱,得以放下。那时,心气复起,耐不住,就想出外再走走看看,可是该好好瞧瞧风景了。”
“一路游逛,但无目的,也无牵挂。只管赏山观水,游了不少好去处。此时与年少时分的心情,却是大不一样。这转着转着,就一路往北去了。走走停停,也不知有多远去,只是约莫过去了快有两载。直到一日,去到了这玉龙山。”
“此地已是少有人迹,景致却是颇为独特。巍巍而上,怕有万丈,自山下回谷如春,半山往上,就是积雪,雪地草甸之上,竟然还有花开,日出艳艳,日落而闭,宛若仙境……毕竟老了,却是上不去那高,只能站在山脚仰望去了……”
“当时就被那景致所迷,来了意兴,在山谷里寻个地方,落下了脚。景怡心畅,食果饮泉。偶尔施计,弄些野珍打打牙祭……如此快活日子,怎能无酒?”
“那老敖,即是这时寻到了我那里,却是冲着我自酿的果酒而来。”
老先生讲讲停停,仍是一副神往,“谁知这厮嘴刁,喝了几次,竟然嫌我的酒不够味儿!丢给我一袋子果子……”
“就是这个果子?一袋子?”李飞白不由瞪大了眼!
“唉……可不?”老先生叹口气,瞥了瞥,两臂一圈,一笔划,“那老敖力大,偌大一袋子,当时我都分开了才掂得动……亏得我那桶小,将我几只桶倒得满满。为了装酒,还又做了几只……”
“……”
“那时谁知道这是何物,只知道芳香入味儿,酒劲儿也烈了许多,喝不两盅就醉得不醒。”
怎会不醉,分明是灵力浓郁,降不住去……只是就这样,喝着喝着,竟然就……李飞白看看陶红儿,两个不禁相视无语。“那先生怎么又到了这里?”
“直到后来,我也察觉自己不同往日,凭着原先游历所学,这才约莫着,恐怕是引气入体了。欣喜万分,当时也有想到是这果子的事儿。吃了一次,险些丧了命……问那老敖,只说不知,我也仔细看过他,却无甚变化,还是常人一个,倒是奇怪了。”
“我也曾想问他果子来历。不想却是熟的被他摘完了,不到成熟时候。呆了一年往后,老敖言说有事,许久不见。我这才寻思着出来看看。唉,也是想了一辈子,一朝淬体,弄得心乱了去。”
“话说回来,寻觅一生无果,一朝莫名其妙,无意偶成,谁会耐得住自己无一丝术法,也无法器防身……”
老先生停了,推了推案上的布包,“这不,就想着拿这个出来换些东西来。”
只是,只想着这果子有点灵气,怕是能值几个,哪里想过这果子竟如此不凡!
“先生所需的东西,飞白这里都有。就不必再想那些了。”
怨不得明明引气淬体,看方才遇劫,却一无法器,又不会斗法。这里面故事,还真是让人如梦游一般奇幻。各人机缘,果然是时命不同,差之千里!
对老先生,自然不需顾忌什么。功法可以同修,灵剑而今更是不缺。不想才经几场离散,又有了这番偶遇。一老二少,秉烛夜谈,哪里停得下来。
……
“这里?”月下,一道身影寻至谷外,“此地绝不可能会生出那种果子……”自语一句,望望那谷中草庵,犹豫一阵,隐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