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洞府,李飞白再次拜谢老敖,却是挡不住心里落寞,坐在石案旁失神。连搭话也时不时打顿,看得老敖不住撇嘴。
这小子,你的事儿办完了,我的事儿还没提呢。刚才劝你的话都白说了……
只是,这小子,一脸的失心样,刚刚人、妖两隔,走点神,还真是没法去计较。老敖将嘴趁了几趁,竟然愣是出不去口!
这事儿弄得,此刻,可是真真正正的替这小子设想,方才不是说的好好地,要求着我弄走龙灵的嘛!我老人家无一丝私心,前后忙活,还搭上了神木一叶去,我心虚什么?嗨,这可是怪了。老人家我磊落光明的,有何不可说的?明明不拿才是曲了小子的好意啊!堂堂正正,怎么又弄得跟拐骗了小子似的?
老敖啊老敖,你说你,这会儿真高人一回,怎就嘴笨得跟粘住了似的!咳……就算起初有点那啥啥的意思,那不是起初吗。真到了事儿上,若不是我立显前辈高人的英明神武,小子哪会有机会坐在这里,更别说来此的种种。
我说,你这小子也是,一出来就只顾失神,你的剑还没收拾呢!在里面那会儿还言辞烁烁的,怎么女娃一没了,连魂儿都守不住了!非得老人家我开口提醒吗?那多丢面子的事儿啊。
那叫一个抓耳挠腮,“咚”地将酒桶拿来,也不搭理,闷头只管在一碗一碗灌酒。小子,我看你什么时候想起提剑的事儿!
妈的,这酒真是不耐喝,老敖晃了晃桶,怎么就没了?不行,小子这没出息样子,我得提点提点才是。
“咳,咳……我说,那个……你小子出来就这德行,可记得还有正事儿没干呢?”
“呃,敖伯,小子失态了……”李飞白被一声惊醒,尴尬不已。竟然将人凉在这里,唉。就去抓桶倒酒,才觉已经空了。
“不喝了,正事要紧。”见李飞白转过神来,老敖神色一正,霎时一股卓然高人气质,“将你那剑取来吧,你说的也对,指望外力压制,不如彻底绝了后患。这剑中无识之灵,与那阴魔之气是出同源,若是不除,心中总是顾忌。”
李飞白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暗暗自责。这样要紧的事儿,自己竟然心神失守,一时忘了,还需老伯提醒。心中一激,瞬时清净。
“小子心境不堪,竟然险些迷了去。”正了神色,抬手召出灵剑,轻叹口气,郑重递过。
“小子探查过无数次,却是一无所获。也不知这剑中,到底是什么灵物,如此凶恶邪毒。”
“莫看这灵如今无识。若不是因为这,哼哼,如今的修界,恐怕能御使这剑的,还真是没有几个。”说着,老敖接剑,又再探查一番,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说来也真是奇怪,世间早就没了龙迹,这都多少年了……这铸剑之人,是何时,又在哪里得此机缘,居然会有龙灵……还弄个龙牙来铸器……”后面的话,分明是自言自语,始终想不明白罢了。
在自己的印象里,不知多少岁月了,此界中早没了龙的影迹。如是此剑在此之前炼制,就凭这具了魔龙之灵一条,又怎会默默没有一点名号。
“龙灵!龙牙!”
李飞白突地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敖伯……”
这,黑漆漆一条,尺许长,坑坑洼洼,看着只嫌寒岑的,是什么?龙牙!
自己手里的剑竟然会是龙牙铸就,具了龙灵的龙牙!这黑不溜秋的……李飞白瞪大了眼睛,直直盯着老敖。
“嗯,怎么……”老敖一抬眼,正看见李飞白那一脸的惊异,两眼直勾勾望着,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啊呀,不好!
这小子什么眼神!心中莫明一紧,两手握剑往怀里一带,突地满脸肃然,“这可是条魔龙,生前不知祸害多少生灵,而今竟然灵未散去,这可是真真的世间遗祸啊!”
“但凡我辈修者,除魔卫道,万死不辞!而今落在咱们手里,必除之而后快!”一时间,言辞铿锵,掷地有声。矮胖身材,登时晔晔伟岸,正气浩然,小眼精光闪闪,其志凿凿。
这小子,还看!唉,方才一不小心,竟然说漏了嘴!
怕不是知道了这是龙灵,变了心思,打什么主意?唉,唉,唉,这破嘴!龙灵,自己都觉得稀罕,何况他们这些小家伙……而今的世间还有几个见过龙的,不过都是听听,胡乱遐想一番罢了。
那东西,哎呀,可是真正的霸气逼人,睥睨天下,观之令人心悸,难生与战之心啊。嗯?不是不是的。啊呸呸呸……什么话,都是世间难得,我老敖是惺惺相惜,念及都是天生之物,不屑出手,不屑出手。
这小子,莫不是想反悔了?方才还一副为了女娃心伤的模样,哼,负心小子。
“敖伯若是拘了灵来,将如何处置?”
“……自然是将它灭去,此等魔物,绝不可留。”
“幸得有敖伯在此。”李飞白还在适才的惊骇中未醒过来,“龙……龙,究竟是何模样?我竟然握着携了龙灵的龙牙,这许久而不自知……”盯着老敖死攥在手里的灵剑,一股恍若不识之感。
“唉。”
又怎么了?唉什么?老敖两手又一紧,速速拘了才是正理!
李飞白转过目光,龙灵……一条魔龙,这般来历的阴魔之气,唉……想起先前询问老敖关于克魔之事,说得那般艰难,都没有一个准话。所提的,没有一个是眼下可以期冀的。那会儿心里还兀自纳闷,这世间魔气,难不成都是这般难于应对吗?再战起来,岂不是人族堪忧?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想来,敖伯那会儿所以说成这样不易,怕是早知道这是魔龙之气,只是自己不知罢了。
突地觉得心中沉重。不说还好些,而今知道了,就是有寻常的克魔之法,恐怕也是难起作用吧。
老敖一看,不再去理,径直站起身来。不行,不能再停,赶紧的弄成稳当。
“小子莫愁,且看我拘了这厮!”
说话间,手下一丢,灵剑悬空。再一招,一樽破不溜丢,布满了青铜锈迹的酒壶祭了出去。
双手翻诀,连连打出。几道法力激发,只见酒壶忽地一长,足有缸大,无光无华。又一点,壶盖缓缓飞起。霎时,壶口逸光,青绿光芒,看似幽幽不显,竟有摄心之势,令人不敢直视太久。只觉得这壶,内里乾坤,要是入了进去,不知又是怎样的一番天地。
李飞白听得老敖呼喝,半点不敢分神,看看空中灵剑,又看看那神异酒壶,转眼,直盯着敖伯。这却不只是为了一睹那龙灵模样,以敖伯这样神秘的人物,祭出法宝来拘灵,错过了,恐怕今生都难再见。
“出。”老敖手指一勾,嘴里一声轻喝,壶中光芒随即升出一缕,盘绕在灵剑之上,渐渐裹尽。手下不停打诀,片刻,青绿光芒一闪,隐入剑中。
老敖顿了顿,正了神色,沉下口气,又抬起手,复掐几诀,打入剑中,一缕神念牵着,这才神色一缓,略一扭头,“小子看好,龙就是这个模样。”
话音落下,手下又打出一诀,击在壶上。那青铜壶身幽光一闪,立时一股无形的慑人吸扯之力,直朝空中灵剑而去。须臾,只见那隐入剑中的青绿光芒又自亮起,渐渐脱了剑身,复往回引。
待青绿之光脱离殆尽,兀自悬在空中,老敖一抬指,一道法力打上,“小子稳了心神,让你看得清些。”话音刚落,那光团应诀,渐渐幻大,青绿渐透,顿时显出内里情形。
“嗬!”一眼望去,李飞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淡淡光笼之内,一道黑色暗影,缓缓盘绕,虽是凝神去看,只是模模糊糊棱角不明,看不出细处眉目。饶是如此,只觉得脑海一冲,险些晕了过去。暗影无心,却自一股震慑顺着眼神透心而来,顿时如遭重击,浑身法力凝涩。本只是幻出几尺大小,沉沉直仿若茫茫山岳铺天压下。
明知是无识之物,也未见有甚动作,只是观上两眼,李飞白根本控不住自身,颤栗不止,顷刻汗如雨下,脸色煞白。莫说再去细探,连抵都抵不住去了。
“收!”老敖急急一道法诀打在酒壶之上,霎时,光芒一敛,全数还于壶中。手一招,酒壶落下,收了去。
再看李飞白,这才咬紧牙关,缓过劲来。抹了脸上的汗,缓缓松了紧皱的双眉,长长吐了口气。“哼,”鼻中轻哼一声,眼中透出一股坚毅。
呦,看不出来,这小子还算不错……老敖倒是一愣。那样的修为,简直不堪入目,一个情种深种的痴儿,也不见有甚多的言语,原本以为猛地见了龙灵,惊吓之下,会把持不住失态,还准备着去伸手扶上一把……不想这闷闷不显的小子,心性如此坚毅。
嗯哼……我想想,我那时候头次见龙,比他可强多了,只是不屑去扭头多看而已。就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