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如同凝固,凌逍他们仿佛全身生了根,一动也不动,只有眼睛里射出既震惊又呆滞的光芒,定格在木屋中央那个男人。
不是青面獠牙,也没有三头六臂,甚至不像任何一具工厂出售的神像。名震千古的千秋圣帝,面容英俊,剑眉星目,鬓角霜白,浑身上下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温润的目光平静如一泓深潭,倒似个亲切和蔼的长辈。
木屋里鸦雀无声,谁也没说话,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处简陋得很,你们将就坐罢!”宁千秋说,然后对六月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他说话没有掺杂任何威严,却能让众人情不自禁感到信服。
从最初的震惊里回过神来,六月迟疑了下,最终却没挪位子,缓缓在凌逍身边坐下。
宁千秋不以为意,柔声道:“六月,你长得像你母亲。”
六月浑身一震,情不自禁问:“你……你怎知我名字,你见过我娘?”
宁千秋沉默了下,道:“刚才见到了。”
似乎意识到这句话没头没脑的,宁千秋不由失笑,道:“瞧我,几千年没见人了,一下连正事都忘了。先让他醒来罢!”
说话间,他指尖一点,一簇金色的火焰悄然升起。
金焰一出,六月眉心的赤炎登时也亮了起来,一股让人灵魂都随之战栗的感觉充斥这间木屋。
金焰一闪,瞬间没入六月的眉心!
凌逍等人皆是脸色大变,直到发现六月毫发无损,这才放下心来。
宁千秋面色一肃,沉声喝道:“小火,醒来!”
“轰”的一声,那团光芒耀眼的赤炎竟直接挣脱了六月的眉心,幻化为一个小小的火焰人影。
“老大?!”
火焰小人甫一现身,便大叫着扑到宁千秋面前,语气哽咽,满含依赖之情,小手不停抚摸着宁千秋的脸颊,似乎想要确认面前之人的真伪。
“老大,真的是你……”
充满毁灭之威的手抚过宁千秋的脸颊,后者却没有半点被灼伤的样子,反而哈哈一笑,揉着火焰小人的脑袋,笑骂道:“没出息!不过几千年没见,你哭什么?”
火焰小人嘴巴一扁,好似要放声大哭,可是看到旁边的凌逍等人,兀又止住,上下打量着六月。
“她是阿霜的女儿……老大,她是你孙女啊!”红狱炎大声说道。
“知道,我没瞎。”宁千秋敲了他一下,止住了他的聒噪,随后看向六月,含笑道,“孩子,你有很多疑问。”
六月轻咬下唇,怔怔望着宁千秋,好一会儿,才颤声问:“你……你是我爷爷?宁霜,是我父亲?”
宁千秋点了点头。
六月浑身颤抖:“可是宁霜死了很多年了!”
红狱炎长叹一声,接过话茬:“当年天道的走狗在大肆搜捕你的父母,他们寿元将至,再无力护你周全,所以把刚出生的你托付给我。我用秘法把你封印,带着你传送到了一座岛上,本来想去找你奶奶,可惜我的伤势比想象中严重,只能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寄身在你体内,与你一同沉睡了。”
后来,北冥岛的龙族不知怎的找到了六月,将她唤醒,收养。
六月茫然看着红狱炎。
至于凌逍等人,则是彻底陷入了麻木状态,此刻发生的一切太过离奇,就算听到再怎么惊世骇俗的秘辛,心里也不会有任何波动了。
宁千秋挥了挥手,迷茫的六月终于找回了思绪,看向他。
“天道的走狗,是谁?”她问出了那个亟需解答的问题。
“就是你们口中的诸天神魔。”宁千秋道,同时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旁边的凌逍。
“老大,我们要报仇!”红狱炎大声道,眼中复仇的火光熊熊燃烧,显然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宁千秋忤逆天道,天道索性让手下的爪牙走狗去对付宁千秋的家人。红狱炎当年险些因此陨落,这笔账可绝不会忘!
宁千秋却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他才长叹一声,道:“如你所见,我出不去。”
众人这才发现,这座平平无奇的木屋,竟没有门窗,没有任何可以离开的途径。
宁千秋缓缓起身,抚摸着木头墙壁,唏嘘道:“我困在此处,已有五千余年。天道……天道!祂杀不死我,我也奈何不了祂。”
红狱炎急忙问:“祂在哪?老大,我帮你!”
宁千秋道:“你们不是看到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
过了好一会儿,凌逍才迟疑地问:“您是说,这座房子,就是天道?”
“是啊。”
宁千秋往墙上踹了一脚,道:“你们也可以试试,出去以后,就能跟别人炫耀自己踹过天道了。”
“我来!”
红狱炎最是热切,上前又是拳打脚踢又是吐痰的,可当蕴含毁灭性的能量轰击在墙上,木屋仍是岿然不动,甚至没有丝毫损毁。
所有人终于意识到,这的确不是一座简单的木屋。
“这天道也太可怕了,连老大你都被困了……”红狱炎终于信了,咋舌苦笑。
在场就数他最了解宁千秋。时空的主人,掌控时间与空间的本源规则,大千宇宙皆可来去自如,却偏偏困在这么一个小小的房子里,五千年不得自由。
红狱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没好气地说:“不对啊老大,你自己被困了,干啥把我们也弄进来?我们在外面,还能想法子救你出去啊!”
现在咋办?
大家一起坐牢?
宁千秋笑骂:“臭小子,你还怨我了!要不是为了唤醒你,我何至于花这么大力气?”
红狱炎嘀嘀咕咕:“你不助我,小六月迟早也能让我醒……”
这话倒是不假。
六月这些年吞噬了数之不清的灵焰,红狱炎元气渐复,最近几年已经有了复苏的迹象,并通过本能传授了她许多修炼之道,助她修为神通暴涨,这才有了先前一指灭魔族军团的一幕。
宁千秋冷笑:“能让你们进来,自然也能让你们出去。放心,天道禁锢我一人,已经用掉了所有的力量,没力气再对付你们这帮小喽啰。”
他语气轻描淡写,在场众人却听出了其中睥睨天下、藐视一切的傲意,让人情不自禁生出高山仰止之感。
正仰着呢,却见宁千秋话锋一转,洋洋自得道:“我能把你们弄进来,天道却什么也做不了,从这点来看,五千年了,终究是我占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