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半刻钟前,太医刚给傅轩把完脉,同康王和王妃道喜。
“世子脉象稳健,面色也有好转,应该很快便会醒来。”
二人喜不自胜,王妃寻到张道长,“真人,您算得如何,轩儿何时能好起来?!”
“契书贫道已经烧过去了,相信再过不久,世子一定会醒的。”
两边说法相同,王妃立即叫人送张道长回去休息,并赏了他一堆东西。
前脚回到房内,刚走到床榻边,王妃就听傅轩喉中发出几声梦呓。
“轩儿!”
王妃扑到床榻边,看着傅轩慢慢睁开了眼睛,当即泪流满面。
“乖儿!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把母妃吓死啊!太医!太医!”
“呃!”
傅轩猛的抬手,抓住王妃的手腕,他脸色惨白,怎么看都不像是快好的样子。
王妃吓得颞颥狂跳,“轩儿,轩儿你别吓母妃……轩儿!”
“薛、薛、薛……”
傅轩看着王妃,抬起身子努力想说什么,喉中却仿佛被卡住一般,身体忽然僵直。
两眼发直,重重摔回了床榻上。
王妃还未反应过来,太医冲进屋内,抓过傅轩的手一把脉,摔坐在地。
康王冲进屋内,看着床榻上了无生气的儿子,大声喊道:“轩儿!轩儿!”
他提起太医怒吼:“世子怎么样了!”
“世子……世子他……他去了……”
太医也没有任何准备,好好的人,明明刚才还有转好的迹象,怎么突然就——
屋内温度凉的彻骨,王妃这时才反应过来,扑在儿子身上哭得撕心裂肺。
府上奔走相传,世子断气了。
下人都摆出一副悲伤至极的模样,实际上却都松了一口气。
死得好,终于是死了。
老天有眼。
谢见微站在门口,听着耳畔传来的哭鸣,长长舒了一口气。
沈盼,看来菩萨不站在你那一边。
谢见微别过头,轻声吩咐毓秀:“把该送的东西,都送到府衙里去。”
毓秀颔首,默默离开了院子。
谢见微等在前院,过了许久薛蟾才回来。
他的神情比来时好多了,像是放下了什么大事,明明傅轩死了,他却能笑得出来。
“晏晏,我们回去吧。”
“世子没挺过去。”
谢见微摇摇头,“还不知道世子妃会如何。还是先回去,把这个噩耗告诉太太和侯爷。”
二人离开了王府,上马车时一道愤怒的声响传来。
谢见微弯腰的动作顿了顿,直起身子望去。
张道士被王府的侍卫架着往外拖,他叫声凄厉,喊劈了嗓子:“我不是骗子!我没算错!我是被人威胁了!是有人威胁我这么算的!王爷!王妃!你们听我解释啊!”
侍卫将他拖下石阶,反手扇了他一巴掌,打断了他扰民的哭嚎。
“可恶的妖道!要不是你,再多找几个大夫,世子说不定就醒了!你老老实实的等着在牢里度过余生吧!”
“我冤枉啊我!”
薛蟾探出头,“晏晏?”
谢见微敛下眸,弯腰上了马车。
傅轩的死很快传遍了邺京,除了康王夫妇,没有为他的死真正悲伤的人。
皇帝为表哀荣,同意让傅轩以侯爵丧仪下葬。
康王此次回京带回来的人不多,丧仪人手周转不开,胤王也派了人前去帮衬。
康亲王府的红绸只挂了几日,便全都换成了白布和白幡。
薛盼盼被扒了嫁衣换上丧服,押在灵柩前给傅轩守灵。
那日她本是要按计划自焚的,可惜点的时候让侍女发现,立即便被捆了打晕。
等她醒来时才得知傅轩死了,傅轩死了也是好事,起码那天的事再不会有人知道。
薛盼盼秉着一口气,只等给傅轩守丧完以后,再想办法联络薛蟾,商量狸猫换太子的事。
这天晚上,薛盼盼跪在灵堂前昏昏欲睡,忽然被屋外的动静吵醒。
她一回头,一袭丧服的康王妃站在她身后,薛盼盼让她打怕了,瑟缩地往后躲。
康王妃眼睛通红,她这几日白发顿生,食不下咽,颧骨瘦得凹陷下去,看着诡异又邪性。
她步步逼近薛盼盼,道:“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轩儿不会死。”
“让你冲喜,你却把我的轩儿冲死了!”
“轩儿死得委屈!没了我照顾,身边也没人伺候,今日我就送你下去给轩儿陪葬!”
薛盼盼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身后逼近的婆子,慌张地爬起来。
“北越根本没有陪葬一说!你若敢杀我便是杀人!我要去报官!告你康亲王府草菅人命!”
康亲王妃置若罔闻,只站在堂中看着棺椁里的儿子哭。
几个婆子和薛盼盼在屋内你追我躲,这时,天上响起一声闷雷。
连下了几日的雪今早刚刚停,雷劈了两下,忽然开始下起雨来。
康亲王妃望着天上的闪电,眼睛微微发亮。
“轩儿,是你回来了吗?你是不是想告诉母妃,母妃做对了,你想她了是吧?”
“你等着,母妃马上把她送去给你!”
“你疯了!你们都是疯子!二哥!救我!爹!娘!齐哥儿——救唔!”
一个婆子抓住她的头发,解了腰带麻利地缠在了她的脖子上。
康亲王妃伏在棺椁边上,留恋地抚摸着傅轩的脸。
薛盼盼挣扎了几下,很快就没了动静。
康亲王妃冷漠地下令:“把她也放进棺椁里。现在就封棺。明日吊唁后就下葬。”
她自然不想一个贱人污染了她儿子的棺椁。
可既然这是她轩儿想要的,她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婆子把薛盼盼扔进棺椁里,推上盖子,回到康亲王妃身边,小声问道:
“若是薛府问起来?”
“她身为轩儿的女人,看轩儿去世一时伤心自缢而死。”
康亲王妃不悦地拧眉,“这样的名声,算抬举了她。”
婆子默默颔首。
翌日,薛盼盼自缢而死的消息便传回了广阳侯府。
薛家人表情各有不同。
广阳侯扶着额,冲王府管事摆了摆手,“知道了,你回去吧。”
“王妃给了世子妃哀荣,准许和我们殿下同葬,也同您说一声。”
管事躬身退下,人刚走,薛蟾便站起身说:
“爹,我府衙还有事,先走了。”
广阳侯神情微妙地瞟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谢见微回饮绿轩之前,先去祠堂给平安如意上了一炷香。
回到房内,关上门烧了一盆纸钱。
她神情平静。
毓秀轻声问道:“夫人,既然沈盼已经死了,那她的事,还要继续查下去吗?”